轰隆!
破空声如雷贯耳,镇仙槊以一种无匹姿态,先贯穿了那道符箓,李得水甩出的符箓便如腐朽一般,化作点点灰烬。
“什么东西!”
李得水骤然一惊,见着长槊来势不减,心中大惊,拼尽浑身力道,往旁边一扭。
铿——
一阵土灰翻飞,镇仙槊生生插入了泥地之间,巨大的气浪掀得定府开天顶道行的李得水重心失衡,倒飞而出。
黑猫躲藏在灌木丛里,低低一笑:
“潘芍,你知道的……我们家李世子最护短了。”
“啊嘞?”
潘芍还在发懵,她先是对李得水的反水颇是不解,而后又被这镇仙槊的威力给吓住。
荒村里,李镇向前一步,阴风如滂沱大雨般倾倒,吹翻了数间屋舍土墙,身子化作一道黑风,骤然消散,顷刻间又出现在了李得水的面前。
“白玉京里的化风之法,金品的身法……这小子还得了这么好的东西?”
“李镇”喃喃低语,只是眼中的血光让他的模样看起来阴森可怖。
黑褂子衣角猎猎,李镇只是站在这儿,便让人感到胆寒。
李得水狼狈倒在地上,面色中稍显惊慌,骨子里的东西让他有了一丝跪拜的冲动,但多年来的积怨,使得李得水仍能够保持面色狠辣,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向后暴退数步,低低一念,身后忽地多出一座生死气所勾勒而成的府邸。
“早晓得李家世子是个废物,如今看来却有虚言,但就算是能用本家的法又如何?你今日还是得死在这!”
李得水眼神发狠,大手一扬,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来一道黄旗,飘向了空中。
同时,先前被他挂在腰身上的铜锣,如今也持在了双手间。
李镇请来了镇伥仙,便由着其接管了身子,只能在石碑空间之中,静静地看着李得水施法。
见着他掏出了一对铜锣,李镇也不由得一笑,对着身后的镇仙碑笑道:
“术业有专攻,打更仙前辈,该你去展示展示了……”
呼……
石碑中,寿香的燃烧短暂停滞,忽地又变得剧烈旺盛!
同时,在外头荒村里的“李镇”,淡淡叹了口气:
“也就是不想祭拜我……李小子,你真让本将军心寒呐……”
说罢,他浑身气息又是一变。
地面忽地变得潮湿,无论是老林子里映下来的影子,还是这荒村里的漆黑,尽都蒙上一层血色。
泥土地,竟以李镇为中心,变成了一道血池……
李得水双腿骤然陷入这血池之中,面色一变,生怕郡里再来了李世子的帮手,当下一咬牙,咬破了舌尖,吐到了手里的铜锣之上。
他拿起木锤,狠狠一敲!
“当~”
“当~”
“当~”
锣声沙哑,听得人汗毛倒竖。
连着哑女潘芍,都不由得捂住了耳朵。
远处还在看着铜棺异变的李知忆,不由得面色微变:
“更夫之巧技,耍锣以为长,在中州小江湖里算得厉害的小更夫,如今又掌起了真锣?
上次见李世子能在白骨洞里硬撼定府境的诡祟,又能杀了登堂合香的斗字堂堂主……
不晓得与这更夫李得水,有没有一较高下的能耐。”
而在这老林子边上,灌木从间,哑女潘芍面色发紧,看向一胖的黑猫:
“猫……前辈……您……快同我…帮帮……世……子……
这更夫……掌起了……真锣,他一敲……便会能驭百鬼……
世子不过登堂……合香,远非……定府开天顶的……对手!”
说着,她掏出一张薄如纸般的面皮,往脸上一覆,左手捏起了兰花指,嘴里唱起了古怪的曲调,冥冥中,一道如实质般的阴气,往着李得水的铜锣间窜去。
“当~”
这那木槌犹如刀刃,瞬间将这张面皮劈砍而开。
潘芍面色一白,脸上的薄如纸张的面皮也脱落。
黑猫见了此状,不由心中暗道:
‘早听闻李家旧部对镇娃子喊打喊杀,这人群里倒是有个衷心的……
只可惜,一个定府五脏仙,成不了大气候。’
黑猫舔舐着前爪,看向受到反噬的潘芍,笑道: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的李世子是登堂合香了?”
潘芍蓦然一怔。
对哦……
郡里的情报网都传李世子只学铁把式而不修习本家之法,曾经还为了一个女人害得自己丢魂散魄。
可暗中观察了这么久,直到今天才看得出来,李世子对镇仙本家之法的运用,丝毫不差!
否则,他怎么会请得来仙家?
而且瞧这仙家模样,还不是四野里的野神游神,看着气势凶残乖戾,身随血池,莫非是镇仙碑中记载的仙家?
可不对呀……
十八年前,李家覆灭,便是镇仙碑被另外七门与皇室中的门道人合力给抛出了人间,李家再无仙家庇佑。
可为什么如今看到李世子身上这尊仙,恰像当年碑上所刻的……
打更仙?!
“当~”
李得水面如刀削,气切而短,大口吐着鲜血。
他之身后,终于多了道雾蒙蒙的影子。
李得水双目泛白,瞳仁不见了踪影,他狰狞一笑,将木槌插入了胸腔之间,大笑一声:
“你虽贵为世子,可对李家之法还是粗浅,你懂得请仙家,难道我李得水就不懂?同为学过李家术法之人,我道行高你这么多,难道还请不来厉害仙家为我所用?”
李得水身后那道雾蒙蒙的影子渐渐凝实,众人这才看清了那仙家的长相。
一个凸嘴的老婆子,一副老媒婆的打扮,脸上点着一颗大痣,足有三人之高,尖嘴猴腮弯腰驼背,一双眼睛提溜提溜地转,抠弄着双手,密密笑道:
“嘿嘿嘿嘿嘿……是哪位后生唤姑姑我呀?”
李得水长出了口气,心里一阵舒坦。
他以铜锣为媒介,以李家正法作饵,便定会有厉害的游神上钩。
仙家他肯定是请不来,江湖上习惯将游神都称呼作仙家,但其实门道里自有规矩,这走完了断江仙路的诡祟,才可称之为仙家……
李得水本是符箓为最,可李家本事不用白不用,如今李家早已大势已去,便连当年的镇仙碑都下落不用。
他看出来了李镇身上请来的仙家确实厉害,但他更晓得,不可能会厉害到哪里去……
他请来的黄短姑姑,可是哀牢山五洞子里的洞主!
足足断江仙儿的道行,这够给李世子面子了吧?
李得水低低一笑,抹了把虚汗,便对着身后的三人高的身影,拱手道:
“黄短姑姑,您贵为哀牢山里最有面儿的仙家,请帮我除了此僚,我定会在哀牢山五洞子里,为您烧香献祭,请顶好的贡品!”
黄短姑姑“嘿嘿”一笑:
“行行,乖后生,姑姑我想吃红糖鸡蛋!”
李得水继续掌着铜锣,大笑道:
“甭说,一车鸡蛋都管够!”
“好好好,不知乖后生让奶奶我除掉的,是谁啊?”
李得水冷冷一笑,食指指向站在对面的李镇:
“就是他!”
李镇这时候,早已被打更仙上了身,许久未动,只是在看着笑话。
这样一口简陋的铜锣,从哪里学的歪门邪道?
正儿八经的打更门道,还会用木作槌?
不过此子还算个通窍儿的,知道用铜锣与李家之法结合,请来道行还算不错的小黄皮子……
正当打更仙刚要提起手里的鬼面铜锣,便见那三人高的黄短姑姑面子猛然一变。
雾蒙蒙的影子“吧嗒”一声,便跪了下来:
“李世子大人大量,上次欠您的礼,老身这厢还了~”
说罢,又回过头,恶狠狠地瞪向李得水,同时又甩了他一个响亮的巴掌。
“啪!”
“姑奶奶稀罕你那点子红糖鸡蛋!为了这点破玩意就让本仙家卖命?!你最好别来哀牢山,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说罢,那雾蒙蒙的影子,如一阵烟气儿似的溜走。
被扇翻在地的李得水:“?”
哑女潘芍:“?”
猫姐:“喵。”
打更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