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在响?”
李镇忽地问道。
“像是……锣。”
李知忆面具下神情古怪,“难不成更夫真在此地?”
李镇深吸口气,看了下满地的纸钱和已经天光大亮的日头,缓道:
“这里必是幻阵,我们身在阵中难免遭人算计,一定得先跳出幻阵。
爷爷说过,凡是诡祟所布的幻阵,便都有阵眼,这幻阵的逻辑并不缜密,阵眼并不难找。”
李知忆环顾了下茫茫大山和这处人丁兴旺的荒村,
“这里能成阵眼的地方可太多了……我们该上哪去找?”
李镇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直道:
“方才那一口铜棺足有数千斤重,那么多身强体壮的把式背负着都显费力。
那李老太爷的后生又说过,他家老太爷贪食痣被挖,后狂饮掉一池塘,吃空数粮仓,却连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
既然吐了出来,那何必会这般重?
铁把式的手足之力达千斤,难不成抬不动一个连脏腑都没有的老人?还是说抬不起一口铜棺?
这铜棺必有问题,我猜它就是阵眼!”
李镇说罢,念叨一句,身子骤然化成一道黑风。
从猫姐那儿学来的,或是说从泥菩萨脑袋里学来的身法,真是好用。
见着李镇去追送丧葬的队伍,李知忆也咬咬牙,收起了知冬青,几步跟上。
“哗啦啦……”
漫天纸钱如雪花落下,颇有浇头之势。
李镇化作一道黑风,很快追了上去,吹翻了那些白旗子,吹得数个把式东倒西歪。
“哪里来的妖风?”
他们叫喊纷纷,便有几个披麻戴孝的李老太爷的后人,扯掉孝衣孝帽,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手里持着五花八门的法器。
有铜剑桃木剑,有锣鼓棒槌匾,甚至还有人用着人头脑袋,装着鲜红的酒水,纷纷怒斥:
“何处邪祟,敢坏李家老太爷的丧事!”
他们护着铜棺,一步也不退。
其中便有之前与李镇交谈的李老太爷的后生,持着一对锏,凶恶看向李镇化作的这团黑风。
李知忆也赶了上来,同李镇一起显出了真身。
那李家后生一看,忙呵斥道:
“原来是你二人!你们这厮,我好心同你们交谈,却对我家老太爷遗骸打起了主意,当诛当诛!”
李镇冷哼一声,手里持着长槊,便想着法子该怎么处理掉这铜棺。
李知忆站在其身后,压低声音,缓缓道:
“世子……他们之中,定府便有四位,且都是开天顶,本事不差……”
小小的荒村里,竟有四尊开天顶的诡祟。
李镇不动用镇仙法门,怕是很难取胜。
可万一破了阵眼,不还有真正的始作俑者在后头等着?
镇仙门道厉害是厉害,可用一次得养上许久,李镇也难保后面不会出什么岔子。
……
黑压压的夜色中,蜡油如烧熟的猪油,在更夫的眼球上“噼里啪啦”地烧作。
他只是眼窍里不停流着血液和脓液,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在他的视野里,废弃庄子里,李镇与李知忆闭着眼睛,周身缠满着小鬼,而李镇的手,已经摸到了那口铜棺的棺盖上。
如定格动画一般,一帧一帧地变化。
更夫叹了口气,挠了挠腮帮子:
“李知忆这娘皮,虽已经助我引来了李世子,可这蠢东西竟然会想着去帮他……
帮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作甚?
不如送给老子,让老子投鼠忌器离开这鸟不拉屎的野地。
还有这废物世子……到底是哪个混蛋说的他很废物的?
这吊毛竟然这么快就晓得阵眼是铜棺了,还他娘在幻阵之中与四尊定府斗法……”
更夫手里持着老蜡,不停往眼珠子上滴蜡油,叫骂道:
“要不是再往前跨点我也会陷入幻阵中,老子现在进去就砍你们俩!”
更夫有些心急,害怕李镇和李知忆还有什么后手,便从手里摸出来一道黄旗,上头刻画着阵箓,他咬破舌尖,“噗”的一口往上吐去。
黄旗沾了血,一下子抖动起来。
更夫面色稍喜,一把将旗子丢进那荒村中去。
“让那口铜棺加点劲儿!李世子,你的脑袋我要定了!”
黄旗一亮,荒村里四处响起“呜呜咽咽”的哭丧声。
便见着几道狰狞的身影,往停着铜棺的那间废弃庄子里涌去。
隔着数道土墙,更夫也见到,李镇紧闭双眼的脸上神情变得苦痛,那双快摸上铜棺的手也已经离开大半。
“嘿嘿……老子一手阵箓耍得贼溜,试问盘州境内谁是对手?”
更夫刚放下心,便听着身后传来一道声响。
“喵~”
一声清脆的猫叫声。
更夫转过脑袋,看到一头在老蜡微光下照得毛发顺亮的黑猫,正在对自己笑。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