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个小车子,车子上摆着很多刀,衣服里也全是刀,对不对?”
李镇又补充了一些细节,少年忙忙点头:
“神了神了,都被你说中了。”
他娘则是满脸哭丧,叹着气道:
“对不起,是俺骗了你们,那刀是我白得来的,那个卖刀的家伙,他没收俺的钱……”
李镇摇了摇头,
“不,并不是你白得来的,而是你根本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甚?你说甚?”
见着妇有些装疯卖傻的模样,李镇又道:
“那卖刀的大胡子是不是又告诉你们,这把刀可以免费拿走,但他会留下一句话,这话若假了,那这刀白送给你们,若这话真了,那你们可就得给刀钱儿了。”
妇人脸上有些为难,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李知忆看向李镇,问道:
“你怀疑是赊刀人做的?”
“有很大可能。”
李镇说罢,又看向这母子二人:
“只要你们告诉我,他说的话是什么,那这六文钱我非但不要,还会再给你们多给十钱!”
妇人的面色稍稍缓和下来,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压低声音道:
“你先给了,我再告诉你。”
李镇从腰间摸出来一串钱,虽没数多少,但肯定不少于十文。
妇人接过钱,脸上一喜,才将声音压到一个细弱蚊蝇的地步:
“大胡子说……明年二月二,我们荒寨的所有人,都要死得干干净净。”
“我心想,他说这话肯定是假的啊,是假的我就不用给他刀钱,那不就等于我白拿的,的嘿嘿……”
李镇微微眯了眯眼,点了点头。
看来,还真的是赊刀人……
而且极有可能是在过马寨子里与自己也做过交易的赊刀人。
妇人和少年拿走了钱,着急忙慌进了木栅后的院子,又听着簸箕筛米的声音响起。
李知忆看在眼里,又同李镇问道:
“你问这诡祟,目的是?”
“赊刀人。”
“嗯?”
“是赊刀人屠的村。“
李知忆眉头微皱:“你怎么会决断得如此准确。”
“这女人描述的大胡子,和我在过马寨子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就连说的话也都不尽相同。
过马寨子里的赊刀,说‘明年七月半过马寨子的人死绝’。
而这荒寨里的赊刀,说得也是这个词儿。”
李知忆眉头轻皱:
“那我们现在所遇到的诡祟,记忆还停留在六年前?
荒村五年前二月初二被屠戮干净,郡簿里记载得很明确。
我们夜里出发,来时不过花了数间而已,怎么可能会一下子天明。
这地方也是幻阵,诡祟的攻击力也薄弱,甚至没感受到一点子杀气,很难想象之前的人都是怎么殒命在此的。”
李镇看向李知忆:
“你怎么知道郡簿里的东西?”
“废话,那郡守身边安插的全是我的人,想不看到都难。”
“六六六。”
李镇都有点可怜那位郡守了。
还以为自己在坑蒙拐骗二人,实则连身边人都被李知忆给填充了……
“应该没有那么简单,这家屋里也没有我们要拿的东西……再多往里走走吧。”李知忆迈开步子,便往荒村深处而去。
这鬼墓荒村,也不知是不是有诡物布置了幻阵,如今这村寨,屋舍俨然,杏花开放,花香味沁人心脾,不时还有些家畜的咩哞声,带着浓浓的乡村韵味。
李镇与李知忆结伴而行,便只看到干些农活的寨民,也懒得搭理他们,问话也不说。
而且他们也不晓得太岁是什么东西,拿太岁都贿赂不了……
“怪了,按理来说,之前那鬼火如此旺盛,这荒村里应该格外凶险才是,怎么如今一点杀意和邪性都没有,怪了怪了。”
李知忆连道几声“怪哉”,大袖里刚甩出一道符箓,便听着不远处有唢呐声响起。
唢呐声响,莫名有一股清凉,更是在这大晨时分,迷迷蒙蒙的雾气混杂着阳光,便犹如“新生”。
“哒哒哒……”
“咚咚咚……”
“李家孝男孝女就位……”
“娘诶~”
“你死得好惨~”
几声锣鼓与唢呐连奏,便有一串披麻戴孝的队伍出现,其中哭喊声连连,在雾沉沉的天色里多了几分凄凉和阴寒。
李家?
李镇与李知忆对视一眼,便跟了上去。
从小路摸到那串队伍的最后,才看清前面的境况。
一伙子体壮如牛的把式扛着棺材,只穿着露肩背的褂子,大汗淋漓,似乎八人合扛的棺材有数千斤之重。
“出葬,还是李家人……”
跟在那串哭丧的队伍最后,李镇扒拉了一下旁边人,见那人哭肿着眼回头,
“干甚?”
“兄台,你家哪位仙逝?”
“我李家老太爷……”
“李家老太爷?”李镇表情有些古怪。
“诶,老太爷走得惨,嘴巴上的贪食痣被人挑走了,什么也吃不下,好不容易撑过了几月,昨儿早起来,老太爷把几大缸粮食全吃完了,又觉得渴,把刘拐子门前的小塘都喝干了……
后面一直狂吐个不停,直到连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好不容易消停,也闭了气……”
那披麻戴孝的年轻后生叹着气道。
李镇有些不解:
“挑了个痣,就会这样么?”
那后生如看傻子一般看着李镇:
“是的啊,你连这都不知道?那可是贪食痣……”
说罢,又叹口气道:
“也能理解,毕竟你只是这乡下的泥腿子而已,老太爷是中州李家分出来治世的老爷,自然拥有你这般泥腿子没见过的本事……”
听到这,李镇和李知忆齐齐对视。
中州……李家?
“敢问,为何要派老……老爷从中州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年轻后生摇摇头道:
“你问我,我咋知道……”
说罢,又觉得不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李镇:
“不对劲,你这厮听到中州李家的名号,咋不怕?”
李镇笑笑:
“一介泥腿子而已,天不怕地不怕,更何况那中州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