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守大人反应这么大作甚,只是貌似,貌似。”
镇南王微微一笑,反坐回了石凳,端起桌上的糕点,大口吃了起来。
这下,这位高风亮节的巡守,可没有心思管自己吃了几口银两了。
“我早已非李家之人,再听到李家之事,难免有所触动,王爷要是非要给本官治个罪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巡守端起茶水,抬眼瞥了眼镇南王手中的糕点:
“参州圣女糕,阿杨寨特产梅果,这些一并按一口百两算了。”
“……”
李家人你都不在乎?
镇南王拧巴了下眉头,气得放下盘子,想了想,又坐回石凳,叹了声气:
“诶,孤也知道李家触怒龙颜,大势已去,可你毕竟是李家旧部,虽说在剿灭李家一事上出了很多力气,可这打断骨头连着筋,孤还有更多的消息,巡守大人难道不想听么?”
“王爷也晓得,这事上哪怕再有没有李家后人,李家都不可能回到曾经。况且,本官背刺李家,成了李家人人喊打的狗,你觉得,本官还会想让李家有所好转?若是真的李家后人,我先派人去杀之!”
巡守抿了口茶水,身后香坛耸立,虚幻府邸中有张扬斑斓虎象,似是已经动怒,杀机陡现。
镇南王见状,也微微眯起眼,笑道:
“安啦安啦,孤也晓得你的做派,你可是皇兄身边……最忠心的狗啊。”
巡守闻言,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却不由得嘴角微勾:
“谢过王爷夸赞了。”
“嘿。”
镇南王也无心再吃那些名贵糕点,反倒是站起身来,望着庭院里的假山流水,叹道:
“堂堂李家断江仙,论起厮杀本事,比孤也差不了多少,本是死后能立碑的人物,可偏要为了己私出卖本家。
李筹,十八年前孤本看得起你,拿你当个人物,可这十八年一隅而过,孤却丝毫看不到你对李家的忏悔……
孤真有些作呕。”
巡守放下茶杯,收起了身后香坛府邸带来的异象,淡淡道:
“难道王爷不愿意看到李家被灭?不愿意看到这皇权之上的宗族被灭?王爷与我又有何异,只是我在局中,而王爷……
还不配入局。”
镇南王先是一愣,再是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
“这天下先达官宦,敢这么跟孤说话的,也只有你一人。”
巡守不为所动,随口道:
“上达天听,下至草莽,也无人敢对本官不礼,王爷是头一个。”
镇南王笑着,又靠着巡守身边,按住其肩膀,低声道:
“别啊,李巡守,我是开玩笑的,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开玩笑……我哪里敢对你作呕?你可是覆灭李家的大功臣,是天下名臣啊!”
李筹轻轻推开镇南王的手掌,默不作声。
“别生气,不就是几个糕点,孤赔你就是……
还有啊,孤是说着玩的,这先前入府时候,我不也看到你在祭李家的碑了么?李大人想来心中还是觉得有所亏欠的吧,但没关系,祭李家的碑,你就大大方方的祭嘛……
反正此地只有你我,又无皇兄,天塌了,孤王给你罩着。”
李筹听罢,淡淡一笑:
“李家规矩,祭祖之后,所有祭物便成了旧,该换新。
本官甩坛碎供桌,并不是为了在王爷面前避嫌,而是为了遵守李家的规矩。”
镇南王摇头失笑:
“你这……你都不算李家人了,还遵守个屁的李家规矩?”
李筹轻轻看了镇南王一眼,缓缓道,
“李家虽死,但先祖犹在,我虽是李家罪人,可身上流的依旧是李家的血,这姓氏一天不改,李家的规矩就不能坏。”
“真搞不懂你,李筹,要是本王,早他娘改姓了。”
“改姓?李家姓,怎又敢改之?”李筹反问道,眼神可怕。
镇南王皱眉:
“如何不能改,皇兄不可给你赐姓?”
“陛下……不配啊……这天下沾染李家三分气运。陛下,他不够格啊。
难道王爷,就不怕李家的规矩?”
这句反问,问得镇南王头皮微麻,狠狠咽了下口水,躲避开李筹炽热可怕的目光。
“孤……孤是今朝的王爷,怎,怎会怕一个逝去的宗族?”
“呵,王爷最好不怕。”
李筹低声笑了笑,又好奇道:
“王爷说的,疑似李家后人之人,可当真?”
听到岔开了话题,镇南王才稍稍舒了口气。
可又疑惑起来,这李家覆灭十八载,怎么一提起,自己这心里还是有所余悸?
撇开了杂乱念头,镇南王才皱眉道:
“我倒也说不准是不是,但三七开吧。
是为三,不是为七。
他可吞千人生气所汇聚成桩,道行还低,有些像当年李仙君李龛的做派。
况且最巧的是,他也姓李……”
“王爷怎知他姓李?查出来的?”
镇南王摇摇头:
“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自己告诉我他姓李的。”
“……”
“是吧,所以你看,这不是的概率占七成。若真是镇仙李家后人,又怎么会这么大方自然的吐露自己是李姓呢?”
李筹点点头:
“中州李已死,但这天下也并非中州李一家。遥想数十甲子前,李家枝繁叶茂,各个支脉散落天下,依我知,这盘州境内,便有一位扎纸李家。”
镇南王也缓缓点头,眉头微皱:
“李大人说得不错,孤也是这么想的,可这几日探查中,却又意外发现……这天下各州,却无一位李姓世家,有学铁把式的!
你说这怪不怪?就连你们中州李本家也不学铁把式啊……那什么镇仙门道,玄之又玄,可若是粗鄙的铁把式,孤对其上心程度自然低了。
但也不好说,他能生吞千人桩,潜力无限,孤已经封他做了镇南军中的挂职都尉,派他与座下门客先跑堂腿再说,洗一洗他身上的江湖气……
再些日子,也能捉他来同孤一起打北蛮。
嘶……
孤真的是个天才。”
李筹嘴角抽了抽。
怪不得中州那些酸儒会说镇南王脑袋跟核桃一般大,这正主都在你麾下开始盘踞了,你还认不出人来?
“王爷既然这么说,那本官也不派人宰他了。
不过王爷多留个心眼,可别让本官,看到他羽翼丰满而……噬主。”
镇南王冷笑一声,站起了身: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白眼狼……
孤当然会多留个心眼,可再未查出此子身份之前,你可别打他的主意。”
李筹并没回答,却是拱手笑道:
“王爷慢走,不送。”
镇南王冷笑一声,抚起大袖,便一甩离开。
当走出府邸大门那一刻,他忍不住要笑出了声。
嘿嘿,吃了李筹的糕点,没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