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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场里,起早贪黑的草农一声声的吆喝,掩盖住陆六的声音。

可李镇如今已是登堂镇石的铁把式,耳力过人,哪怕离着这老远距离,也都听得清晰。

且还不止陆六一人,在其所靠木桩之侧,还站立着一行子人,皆是斗笠锦衣的打扮,只是这腰间所配的兵器,刀剑皆有。

李镇打眼扫过,虽瞧不出这些人所修之门道,但这站相如松,双脚沉稳贴劲,哪怕不是铁把式,腿脚功夫也定然不差。

想来,应该也是镇南王的人手。

“李都尉还算个聪明人,晓得这北门点卯,晨曦微霜时候就来赴约,看来,也没我想象的那般愚笨。”

陆六低低一笑,手上缠绕着就是绣春刀的刀穗,满脸不在乎。

这番态度言语却并不会让李镇生气。

陆六越表现出这番不屑模样,越能体现他心里的重视。

如若不然,还能带这么多人在这里等?

李镇笑了笑,拱手道:

“陆大人百忙之中抽空来接应我,都已是李某的荣幸了,若不在鸡鸣时候前来北门,再来的晚些,岂不是让陆大人久等。

可陆大人还是比李某想的更守时,是我来晚了,实在抱歉。”

“?”

陆六眼睛一瞪,脑袋上的斗笠都不由得歪了歪。

这家伙……五天前都不是这个样子的好不好?

那木桩后的几人,纷纷对视一番。

搞什么,陆六说王爷在外招募的都尉,是个没本事还狂得没边的瘪三,可如今见了,倒与陆六嘴里的描述有些出入啊……

却见李镇又面向木桩后几人,拱手道:

“看诸位穿着,想必也跟陆大人是同僚,实在是李某之过,让诸位大人久等了。”

“嘶……”

几人被李镇这一番拱手礼又给为难住了。

他娘的,陆六喊他们几人一道过来,便是为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个下马威。

可这家伙这么懂礼貌,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下还真不能硬着头皮不应了。

“好,好,李都尉,久仰,久仰。”

几个斗笠客也朝着李镇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陆六有些不悦,悄悄瞪了几人一眼。

叫你们来,是回礼来的?

不要被这小子的表面功夫给蒙骗了!

当然,这些话他是说不出来的,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五天前,李镇那股子狂妄劲儿,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这家伙就算再装的谦逊懂礼,也早晚都会露馅。

“行了,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李都尉,按照你之前的话,我等此人,可是没有官职在身的泥腿子,怎么,都尉现在还一口一个‘大人’,叫的陆某都有些坐不住了。”

陆六显然不打算放过李镇,着急让李镇现出“原形”。

那一行斗笠客,听了这话,也都纷纷眉头紧皱,向李镇看来。

他们这些人,是王爷养的门客,平日里见不得光,要真说是没有官职的泥腿子,还真没什么反驳之地。

可偏偏,王爷门下客,就连那些州中都督、巡抚大官,都不敢不待见,这李镇侥幸得了一军中都尉,这般虚权职务,真还让他神气起来了?

感受到几道杀意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李镇不慌不忙地抿了下嘴角,脸上摆出一副很茫然的神色:

“陆大人,李某想来,你肯定是会错了意,李某的意思,是陆大人您虽身不挂职,但您这类人,为王爷做的实事可不少,比我这虚职都尉强甚多,哪怕大人是个泥腿子,那也是李某心之向往的泥腿子啊!”

这话虽听着有些虚伪,但无奈李镇那番神情实在诚恳。

就差把“敬佩”二字写在脸上了。

且这番话,更说进了几人的心坎里。

是啊,为王爷暗中做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成为暗地里的一把刀,此生不得官称将荣,但也最需要的,恰恰是旁人的钦佩……

李镇这一句话带来的情绪价值,倒让他们这些活在阴影里的门客,心中一颤。

知我者,当乃此人也……

陆六大人是不是整天睁眼说瞎话呢?这么知情解意的都尉,上哪去找第二个?

那些个斗笠客的面容舒缓,时不时瞥向李镇,缓缓点着头。

陆六却险些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龟孙,说的都是我的词啊!!

“李都尉,你这变脸适合学那些走艺人,去乡里寨里变脸谋生,吃军饷怕你受不住!”

陆六说话不留情面,直言李镇适合卖艺。

这番话,却听那些斗笠客心中略有些不舒服,便有出声阻拦道:

“陆大人,行了,少说两句吧,咱们又不为了拌嘴来的,先跟李都尉讲讲,此次王爷委以之任是何。”

“?”

陆六白了说话的斗笠客一眼:

“两句好话就给你收买了?老子请你吃的酒算什么?!”

说完这句,他也没再深究,反倒是看向李镇,嘴角微斜,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旁听旁观之后,才压低声音道:

“盘州与参州交集之地,生有一四姑娘山,这山中有一小国,乃一大妖黄风怪所辟之。

前些日子,这大妖以三甲子道蕴所养之道果,被贼人窃之,黄风怪又曰黄风大圣,与王爷交好之。”

听到这,李镇回想起猫姐所说的话,眼睛一瞪:

“不是二甲子道蕴么?”

陆六听罢,也点头道:

“是,二甲子,是我记错了……

不对,你怎么知道?!”

李镇自知失言,又忙找补道:

“前些日子,在白骨洞子里,听到有江湖人传言此事,先前不晓得这黄风大圣是谁,便记在了心里,没想到,它却是王爷故交……”

陆六狐疑地看了李镇一眼,黄风大圣丢失道果之事,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知。

可李镇既然这么说了,就连陆六自己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他只是个小小的登堂境把式,又有何能耐晓得断江大妖的事儿?

李镇一脸严肃,心里却有些绷不住了。

他娘的,这窃道果的凶手,昨晚就在自己的床上啊……

猫姐是个人物,干了这么大的事一声不吭。

但如今,真的要帮着镇南王爷查找凶手?

李镇眯着眼睛,已经开始想好了搅乱这探案的过程,却又听着陆六道:

“能窃走黄风大圣的道果,那这贼子本事一定不俗,毕竟在断江大妖手里过招还能带着赃物全身而退,定非凡俗。

王爷体恤下属,也晓得我们几人不过合香、初入定府的本事,哦,当然,还有李都尉你这个小小的登堂镇石官儿,咱们这虾兵蟹将凑在一起,也未必能帮得上黄风大圣。

但王爷有法……”

陆六从腰间取出来一个古朴罗盘,上面已锈迹斑斑,隐约可见,还阴刻着什么字。

“所窃道果者,除非是了不得的大诡,否则一定会留下痕迹。

只要将这一点痕迹挪至寻金盘上,便可找到那凶手的大致方位。

因此宝贵重,我们这一趟,便是要将这寻金盘,送至四姑娘山!

剩下的,便让黄风大圣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那古朴罗盘,李镇心中一沉。

猫姐确实不是大诡,她本就是妖,活物肯定会留下些许痕迹。

这波猫姐不会寄了吧?

但自己要与这伙子一起去四姑娘山,那自己就还有机会,搞丢这罗盘!

猫姐勿慌,我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