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话怎么说?”孙衔山十分授教的向老母亲请示。
孙老太太也不在儿子面前藏着掖着,直道:“还记得早几日老身的寿辰宴上,郡主和吕家大娘子陈氏生起的龃龉?”
孙衔山再次点点头,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毕竟发生在自家府上又是在老母亲的寿辰宴上,当日他下衙回府便听自家大娘子说了一嘴。
说是吕家的小丫头当众污蔑郡主家的小丫头偷拿什么手串起的纷争,还说郡主当众打了陈大娘子一记耳光,这事让陈大娘子好生下不来台。
思及此,孙衔山似乎想通了什么,惊愕道,“母亲您是说,贺大人此举是为了给郡主和闺女出气?”
孙老太太庆幸老儿子总算转过弯来,点头笑道,“该是如此。”
孙衔山仍是觉得不可思议,张了张嘴哑然半晌才发出声音来,“可是,贺大人是怎么知道赵大人的秘事,还是说,此乃贺大人有意栽赃?”
孙老太太眼里刚闪过的欣慰,很快换上一记白眼,“说什么胡话,今儿是谁弹劾的赵大人?”
“华阁老啊。”孙衔山老实回应。
“你以为华阁老是老糊涂不成,即便所有证据摆到他面前,难道他不做过一番查证便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弹骇翰林学士?要知道,一旦此证不实不能做稳赵学士的罪过,华阁老自己乃至整个三皇子党将受到吕家的反扑。”
孙衔山觉得老母亲分析得非常有道理,“母亲说的没错,可是,儿子还是想不通,贺大人是怎么做到在短短时日内,收集到赵大人陈年已久的秘事。”
孙老太太接过刘嬷嬷递来的热茶,微微揭动盏盖,说道,“我年轻时,曾听你老子提过一嘴,贺大人的生母慕容夫人有着一手堪侦本领。”
孙衔山想到那位被圣上追封为【安国夫人】的贺大人生母,很快了然一切。
心说,安国夫人怕不是给贺大人留了旧时的人马,如此便说得通了。
孙老太太抿了口热茶,继而道:“或许,暗查其他重要的秘事不一定管用,但查赵大人在老家自负乖张的的行径,可不就是一查一个准。”
赵书出身津州某个贫寒的小渔村,自打入了吕大人的眼成了门生,先后进了翰林步步高升,每每回到祖地那番作派,可比天子出巡来得还要有排场,同他在京城里行事低调谨慎截然相反。
如贺大人手里当真攥着【安国夫人】留下的旧人,还不是一挖一个准。
孙衔山越来越佩服老母亲的头脑,自愧不如,但还是有一点想不通,“可是母亲,前阵子贺大人向宰相投诚,这般好的机会,贺大人怎的转向给了华阁老,反倒没给宰相卖个人情?”
孙老太太抿了口茶,轻笑老儿子的单纯,放下茶盏细细掰粹了讲:“这便是贺大人的用心之处。”
“贺大人如今在朝臣眼里固然是向宰相一党投了诚,无非是表明将来立储之事上站位大皇子,有了好事自然想到宰相身上去。”
孙衔山点头道,“母亲说的没错,可是贺大人并没有这么做。”
“当然,他的用心之处便是不能这么做,他如果将此事卖给宰相一份人情,你想想,今儿弹骇赵学士之人便成了宰相一党的官员,吕大人和五皇子党很快便猜到这其中少不得贺大人的手笔。”
“毕竟,前些天郡主和陈大娘子才生起了争端,要说贺大人为媳妇闺女出气也不为过,如此一来,吕大人和五皇子党是不是就得针对贺大人了?”
孙衔山想了想,直道:“母亲说的没错,只要吕大人一党察觉是贺大人对他们不利,必定想尽法子除之而后快。”
孙老太太点头笑道,“除肯定是除不了,但要让贺大人从翰林出去有的是法子,你说,宰相可会为了保贺大人有所动作?”
孙衔山下意识的想说【有】,可是看见老母亲意味深长的目光,又有些犹豫。
孙老太太笑道,“邢相此人何其精明,想来在此之前,他并非完全信任贺大人的投诚,又怎会轻易保举贺大人。”
“贺大人这么做,除了自保以外,也是有意向邢相表明自己的手段与心意,他没让宰相一党在此事件上成为众矢之的,轻而易举借助华阁老之手拖下了吕大人的左膀右臂,让三皇子党和五皇子党狗咬狗,如此说来,是不是也帮了宰相一党扫清旁的阻碍?”
“毕竟,赵学士入阁得利的是五皇子党,任何党派都不希望政敌的人步步高升,尤其是皇上有意削弱宰相手里的权利。皇上为何登基之后设立内阁?用意便在于此,只待内阁逐渐形成气候,再一点一点的架空宰相手中权势,你说宰相是不是得念及贺大人这份隔空相赠的大礼?”
孙衔山这会总算恍然大悟,感情绕了一圈,贺大人此招是一箭双雕,给五皇子党使了绊子,也隔间向宰相党示了好。
果然会读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想事情绕来绕去,实在让人猜不透。
“按母亲这般说来,此事之后,宰相该是开始看中贺大人了。”
孙老太太不置可否的说道:“却也未必,至少邢相不得不重视起贺大人。”
“邢如章在朝十余载,从前深得先帝重用,他一心向主,可是现在朝堂已经换了新帝,他却冥顽不灵,依然向着个被圈禁在王府的私生子,皇了如何能留下他。”
“但此人在朝堂早已根深蒂固,皇上要除了他何之艰难,需知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在皇上未做足万全之策的准备,只能一点点的拔出周边的泥坑,贺大人会是皇上最好的锄子,也是最好的磨刀石。”
“你啊,往后要多跟贺大人学习,要是有朝一日贺大人当真除去了宰相一党,哪怕只是跟贺大人沾了点皮毛,我们孙家还能在皇上跟前顶上些用处,不能光靠着消磨你老子当年留下的情份。”
孙衔山这朝跟老母亲谈话学到了许多,深感受用的道,“母亲放心,儿子定不负母亲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