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后院书房。
邢家青听完老子对赵学士被贬下狱的分析,眼睛都瞪圆了,不可思议的道:“爹,你说这事是贺年庚在背后干的?”
邢相捊了捊胡子,眼中流露出对贺年庚的欣赏,“此人,若当真受我所用,确实一把好用的利刃”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致五皇子党元气大伤,贺年庚此人断不能与之为敌,却也不能信任。
“爹,据您所说,贺年庚无形是帮了我们,为何还不能用,万一把他推向别的党派,回头针对咱可不是件好事。”
“你放心,他不会。”邢相说罢,双手背身慢慢从书案踱步出来,“不愧是齐先生后人。”
他邢如章筹谋多年,如今每迈的一步都需谨小慎微,他可不想在临门一脚,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毁于一旦。
不过,“往后,你试着与之往来,但紧要的事切记不得与他透露半分,贺年庚城府之深非你所能应付。”
邢安青深觉又被老子埋汰,无奈又只能听从吩咐,“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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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府,韶光居,内院书房。
火光通明的密室里,夫妻俩并肩站在沙盘面前,年庚拔掉与刑部尚书府相连的【赵】字旗子。
事到如今,锦绣仍是觉得天意弄人,本该不必他们多费心思的几方党派,最先拔除的却是五皇子党的重要脊梁。
“你说,经过这一回,邢如章可是信任你了?”锦绣抬眼望着身旁的当家男人。
年庚失笑摇头,“不过小小赠礼,不至于令邢如章心思动摇,至少接下来他对我的防备有所削减。”
锦绣心下了然,这般已是不错的结果,只要邢如章稍微放松心境,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便轻松许多。
“如此,夫君可是想好下一步棋?”
年庚笑了笑,从身后抽回背身的手,点了点宰相一党中,最不值得一提的工部屯田司姓【卫】的主事。
锦绣不明所以然,“屯田司是负责给百姓分配田地的署官?”
“是也不是。”年庚不置可否,继而又道:“此职看似不起眼,却主责本朝各地方的税收征策乃至百姓用田,甚至是兵制耕种以及发配瑶役的用地。”
“税收,可不就对上邢待郎的喜好。”锦绣下意识的想到邢国舅邢安青。
“正是,卫主事受邢安青重用,对宰相一党起到关键作用,可谓权轻位重。”
“那你接下来如何打算?”
年庚也不瞒着,“今儿,皇上传来密信,关中西北一带旱情严重。”
“可是,眼下时节再有一月就是秋收,当下治旱已经来不及,朝廷早前没有治理方案?”
“自然是有的,不过是寻常手法,再由户部往地方发放赈济,年复如此,国库本就空虚,来年再旱又是一场灾难。”
见媳妇看着自己,年庚也不瞒着,“该是时候用上木薯种,将此人调离京城,断了邢国舅在朝的臂膀,未尝不是件好事。”
锦绣似乎悟透了点他的用意,“你是想借助向地方赈济新粮食的种子,从朝中将此人支离,毕竟是新粮食,朝廷必然派出屯田司主事,重要的是地方军营的耕种安排,他不得不亲自走访。”
年庚眼底含笑的看着媳妇,夫妻十载心灵相通大抵如此。
见状,锦绣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复而又道:“相信邢如章也不想错失与地方军营结好的机遇,以便他日之用。如此一来,没了卫主事在朝,今年税收的安排户部的邢国舅便少了条臂膀,甚至,你可借此与邢安青拉近关系。”
将人调离,拉近与邢安青的联络,确实是不错的好法子。
“实则,此人出了京城没个两年三载回不来,那么,工部屯田司在京的空缺必然得有人顶上,如此一来,便替换皇上得用的人马暂替,旨意说明是【暂替】,邢如章再有疑虑,可一番权衡利弊之下就不会往下深思。”
锦绣说到这,不由扬唇一笑,“说到底,重要的是把人调离京城,事后能不能回得来是两码事,邢如章固然会安排人暗中相护,到底鞭长莫及。”
年庚点头,“正是此理。”
锦绣不由挑眉笑道,“这么说来,老家的木薯种可是准备好了?”
年庚笑道:“今儿我已让魏风派人往老家送信,待种子入京便可直接送入宰相府。”
这份大礼,邢如章又怎会不接下,木薯只有兖州城小部份的百姓种植,未扩散到京城乃至更多的地方,发现新物种这份功劳,可不比今个直接弹骇赵学士来得实在。
年庚此举也算借助邢如章之手,为皇上为朝廷向地方百姓分扰灾荒时节的饥荒,同时剔除掉邢家一员党羽,可谓是一举多得。
“彼时可是让年东年北或是五哥把种子送来?”锦绣问。
年庚摇头道,“我在信中交待,直接让镖局送往,避免让邢家人与他们接触。”
锦绣觉得也是,将来他们家必定要与邢家撕破脸,不好让老家的亲人卷入其中。
旋即,又看向面前的沙盘,邢家在朝廷的人脉之密集,要是一个个收拾猴年马月才是个头,年庚似洞察她的小心思,笑道:“娘子别急,好事该是慢慢登场,待我给你下另一盘大棋。”
听他这么说来,想必已想好接下来的棋局走向,倒也按奈下心思,懒得深究。
“时候不早了,厨房该是备好了晚膳。”
“好。”
夫妻俩转身离开之时,年庚随手将【赵】姓棋子扔至密室新置的一口火盘里,火舌瞬间将那枚棋子燎原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