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总是感性的,即便颜凤禧见多了阴谋诡计,也不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可当朱君宁口中的遭遇与自己的境况重叠时,心底的酸楚还是忍不住往外涌。见朱君宁落了泪,她自己的眼眶也悄悄湿了。
朱君宁见状,连忙道歉:“抱歉,是我勾起了姐姐的伤心事。”
这话像根刺,戳破了颜凤禧强撑的平静,眼泪瞬间滚落下来。她慌忙摸出帕子拭去脸上的泪,之后便垂着头,一言不发。
朱君宁眉头微蹙 ,自己演了这么久,竟还没让颜凤禧主动搭话。她悄悄攥紧帕子,放缓语气问:“姐姐出京的东西可备足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岭南王府虽如今处境难些,但人脉还是有几分的。”
“多谢郡主费心,该备的物件,前些日子就差不多置齐了。” 颜凤禧的声音还带着哭后的沙哑,目光落在桌角的茶盏上。
“今日再来挑这些头面、布帛,不过是心里慌。一想到要嫁去京外,那边是生地方、生面孔,连个能说上话的人都没有,就总想着多带些自己亲手选的东西。往后在陌生地方住着,看着这些熟悉物件,心里也能踏实点,算是给自己留个念想。”
朱君宁认同地点头,话锋稍顿:“姐姐自小在上京这繁华地长大,骤然去外乡,定然难适应。只是……” 她似是犹豫了一瞬,“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此刻颜凤禧已彻底放下戒备,眼神黯淡地看向朱君宁:“郡主有话尽管说,我与郡主也算一见如故。”
朱君宁点点头,脸上满是疼惜:“姐姐就不能求家里长辈,别把您远嫁京外吗?”
这话又勾得颜凤禧心头发苦,她唇角扯出一抹嘲讽:“郡主该也听说过我家的事吧?我那庶妹如今在天工司当差,吃的是官家饭,就连我这个嫡长女,也得处处让着她。她不愿我留在上京,祖父便要把我远嫁出去。”
“这…… 怎可如此!” 朱君宁一脸气愤,又急又替她着想,“您就不能跟庶妹和解吗?若是家里人说不通,找外人劝劝她也行啊!”
颜凤禧苦涩地摇头:“世人都捧高踩低,如今我失了势,哪还有人肯帮我?”
朱君宁脸上的心疼更甚,皱着眉想了会儿道:“听说天工司是睿亲王殿下掌管,您庶妹在他手下做事,若是睿亲王肯为姐姐说句话,想来定是管用的。”
说完,她紧紧盯着颜凤禧,不肯放过她一丝细微的反应。就见颜凤禧身子先是一僵,脸上闪过苦涩与不甘,不过转瞬就压了下去,语气懒懒的:“睿亲王是云端上的人物,我哪有机会跟他搭上话?”
这一刻,凭女人的直觉,朱君宁敢断定 颜凤禧十有八九爱慕睿亲王。她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下,转瞬又换上疼惜的神色,缓缓开口:“前日我去宫中 .....”
说到这儿,她脸上露出难堪。她为何进宫,整个上京无人不晓,岭南王府的脸面,也在那日丢得一干二净。
颜凤禧见她这模样,自然想起了先前岭南王府与楚国公的纠葛传闻。虽心里暗忖岭南王不中用 ,身为大乾唯一的异姓王,连个姜钰都对付不了,但脸上还是露出了同情。
朱君宁僵硬地笑了笑:“我们岭南王府与楚国公的事,想来姐姐也听说了。”
颜凤禧微微点头,朱君宁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那些事不提也罢,只是那日在宫中,我发现了件有意思的事,想来姐姐会感兴趣 。 是关于睿亲王和楚国公的。”
这话让颜凤禧瞬间坐直了身子。朱君宁唇角微扬:“那日我们跟楚国公一同出了御书房,刚走没几步,睿亲王就匆匆朝我们过来了。我们都起身向他行礼,可他眼里只有楚国公,一脸担心的模样。楚国公也对着他笑,像是在安抚。”
颜凤禧听到这里,手指已经攥得咯吱响。朱君宁瞥了眼她指节泛白的手,接着说:“我们走后,我因好奇回头看了眼,就见睿亲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楚国公的背影。”
她看着颜凤禧,轻声问:“姐姐说,这般模样,楚国公与睿亲王之间,是不是有情?”
“啪!”
颜凤禧挥手扫落了桌上的茶盏,瓷片碎裂的声响过后,房间里瞬间静得可怕。朱君宁装作受惊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是、是我说了什么让姐姐不高兴的话吗?”
可此刻颜凤禧反倒清醒了过来,她猛地转头看向朱君宁,语气带着愤怒:“郡主今日是故意来寻我的吧?”
朱君宁愣了下 ,没料到颜凤禧竟在这时反应过来。但她脸上没有半分尴尬,反倒笑着道:“姐姐聪慧,一眼就看穿了。不过我不是来算计姐姐的,是来给姐姐送转机的。”
颜凤禧紧紧攥着帕子,戒备地看着她,不说话。朱君宁也不介意,叹了口气道:“我刚才跟姐姐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今日‘偶遇’是我刻意安排的,但我也是想着,姐姐定然不愿看到姜钰得到睿亲王那样云端上的人。”
“你也爱慕睿亲王?” 颜凤禧语气笃定地问。
朱君宁没有否认,直说道:“我想跟姐姐合作,这事不仅能让姐姐不用远嫁,说不定还能让你嫁给睿亲王。”
颜凤禧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却又瞬间归于平静。她依旧戒备地看着朱君宁:“你的目的是什么?”
朱君宁眼中骤然迸出恨意:“姜钰对我祖母、对岭南王府做的那些事,我只想毁了她。这个理由,够不够?”
颜凤禧抿着唇,垂眸不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显然在做挣扎。朱君宁没再多言,她笃定,以颜凤禧的性子,定会答应这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