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果然藏了一手。”赵锦铭以染血的袍袖狠狠拭去面上污痕,指节攥得发白,溅落的血珠在青砖上晕开暗红。
他忽而仰头长笑,声如碎玉击柱:“好个瞒天过海之计!本王与三哥日夜提防廊房、常山异动,却不想大哥竟暗结湖南巡抚,借地方大员之手调虎离山!”
他剑眉挑起一抹嘲讽,他抽出腰间佩剑直指龙椅,寒光映得瞳仁发冷:“原来我们兄弟拼死拼活,不过是大哥棋盘上的过河卒子!这出 ' 请君入瓮 ' 的好戏,当真是精彩绝伦!”
“太子殿下有令!逆党作乱,格杀勿论!” 俞刚的声音裹挟着杀意,如雷霆般在宫门前炸开。他身披玄铁重铠,手持丈八蛇矛,一马当先冲破宫门,身后甲士如潮水般涌入。
俞刚冷笑一声,蛇矛一横,轻松架住赵锦旭的攻击,“殿下,事到如今,何必做困兽之斗?识时务者为俊杰,还请殿下束手就擒!许是皇上还能放你一马。”
“做梦!” 赵锦旭怒喝一声,攻势愈发凌厉,剑影翻飞间,剑气纵横。
两人激战正酣,忽然,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一支利箭擦着赵锦旭的耳畔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宫柱。
赵锦旭霍然回首,目光如炬,却见远处雉堞之上,一名玄衣箭士正拈弓搭箭,寒芒闪烁。他心头骤紧,暗呼不妙,尚未及做出反应,破空之声已至,又一箭挟着凌厉风声疾驰而来。
赵锦旭旋身急避,那箭矢擦着耳畔飞过,箭羽掠起的劲风惊得他鬓发飞扬。待惊魂稍定,忽闻前方杀声震天,声浪排山倒海,脚下大地亦为之震颤。
抬目远眺,但见黄尘漫天,遮天蔽日,一支身着玄甲劲装的精锐铁骑,从神武门汹涌而来。
赵锦旭凝神细观,方看清为首之人,正是滇亲王,其身后周达歌率西山大营之军,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烟尘未散处,赵锦旭抱拳遥问:“西山大营军规森严,敢问周副将此番出兵,可持有虎符?”
滇亲王闻言,勒住缰绳放声大笑,笑声中满是轻蔑:“虎符?本王行事,何须那小小信物!”
赵锦旭剑尖直指滇亲王:“既无虎符,便是乱军!周副将可要想清楚了。”
周达歌袍袖轻扬,鎏金虎符自袖中滑出,赤金螭纹在阳光下流转光华:“圣谕在此,特命本将剿杀叛军!尔等困兽犹斗,不过徒增罪孽。”
话音未落,赵锦旭剑已出鞘,龙吟破空,剑锋劈开殿角青铜鹤烛台。仙鹤羽翼碎裂时,火星如流萤坠地,直溅向殿内赵宵廷玄色龙靴。
“父皇之命?怕是太子矫诏吧!” 赵锦旭目眦欲裂,剑锋上的寒光映得他眼瞳猩红,“自小东宫之位便是皇后所出嫡子,如今连调兵虎符也双手奉上……” 余音未散,半截鹤首轰然坠地,震得地砖缝隙渗出暗红血渍。
赵宵廷扶着冯敬中臂膀踉跄而出,冕旒剧烈晃动,珠玉相撞之声凌乱如碎玉:“逆子!朕素日里最是疼你,竟纵容出这等狼子野心!”
“父皇若真是心疼儿臣,何不让儿臣承继大统?” 赵锦旭冷笑,玄色箭袖掠过飞溅的烛泪,“倒是这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兄长羽翼?”
话音未落,陈季昭血染银甲横剑当胸,残甲缝隙渗出的鲜血蜿蜒而下,在汉白玉地砖上绽开狰狞红梅。
混乱间,万青岳突然扯开官袍,露出内里的玄甲,手中不知何时已握了把短刃,直扑赵宵廷。
钧一发之际,陈季昭猛然旋身,染血的银枪横截在赵宵廷胸前。万青岳的短刃重重撞在枪杆上,火星四溅,震得陈季昭虎口发麻,踉跄后退两步。
“护驾!护驾!” 乾清宫外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喝声,赵宵廷也被簇拥着退回乾清宫。
赵锦旭眼神一凛,挥剑直取周达歌,想要趁乱突围。周达歌冷笑一声,虎符往腰间一挂,抽出长剑迎敌,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剑光闪烁,难解难分。
赵宵廷被侍卫们簇拥着往后殿退去,他脸色苍白如纸,看着眼前混乱的厮杀场面,心中又惊又怒。“一定要将这些逆贼全部拿下!” 他咬牙切齿地喝道。
此时,陈季昭与万青岳已缠斗了数十回合。万青岳身法诡异,手中短刃不时划出刁钻的角度,陈季昭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鲜血浸透了战袍,但他依旧死死护在皇帝撤离的方向,寸步不让。
赵锦旭越战越急,他深知此番若是失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突然,他虚晃一招,骗过周达歌,猛地转身朝着赵宵廷的方向冲去。周达歌大惊失色,连忙追了上去。
就在赵锦旭即将接近赵宵廷时,一道黑影从梁上飞下,手中长剑直刺赵锦旭后心。赵锦旭仓促间侧身闪避,还是被划伤了肩膀。此人正是林允泽。
“叛贼,休想得逞!” 林允泽大喝一声,剑招连绵不绝,将赵锦旭死死缠住。赵锦旭陷入苦战,他的手下也渐渐被御林军压制,死伤惨重。
万青岳见局势不妙,心中一横,不再恋战,虚晃一招逼退陈季昭,转身朝着殿外冲去。陈季昭想要追赶,却因伤势过重,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在地。
周达歌余光瞥见赵宵廷被侍卫护入重檐殿门,腕间忽的翻出剑花。寒芒裹着劲风直取赵锦旭咽喉,剑锋扫过之处,烛火皆化作细碎金芒。
他脚下踏着八卦方位,剑气招招凌厉,逼得赵锦旭连连后退,玄色衣袍被剑气割裂,露出道道血痕。
与此同时,罗赢长剑袭来,截断万青岳退路。剑锋直指对方心窝:“逆贼休走!”
万青岳瞳孔骤缩,旋身甩出三枚透骨钉,却见罗赢挥剑成盾,将暗器尽数击飞。
乾清宫檐角的铜铃被血雨浸透,在刺骨寒风中发出呜咽。万青岳被逼至墙角,忽的扯下腰间鎏金香囊掷出,白雾瞬间弥漫。罗赢屏息挥剑,剑气劈开浓雾,却见万青岳已攀住飞檐,正要翻身跃上宫墙。
“哪里走!” 罗赢暴喝如雷,足尖轻点汉白玉螭阶,整个人凌空而起,似苍鹰捕猎般朝着万青岳俯冲而下。只见他猛然甩臂,手中长剑裹挟着凌厉风声脱手飞出,如一道银色闪电划破夜空,精准钉入万青岳脚踝。
凄厉的惨叫声中,万青岳如断线风筝般坠落宫墙,重重砸在汉白玉台阶上,顺着陡峭的阶梯一路翻滚,直滚出丈许远才停下。他脚踝处鲜血如注,顺着螭首雕刻的排水口汩汩流淌,猩红的血痕蜿蜒而下,将御道上精美的云龙纹渐渐染成触目惊心的赤色,仿佛是云龙在血泊中挣扎。
与此同时,另一处战局也接近尾声。赵锦旭被林允泽、周达歌、赵锦曦三人呈三角之势逼至角落,已然是穷途末路。
他身上伤痕累累,铠甲破碎,染血的长发凌乱地贴在脸上,眼中却依旧燃烧着不甘的怒火。手中长剑摇摇欲坠,剑尖不断滴落鲜血,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洼。
周达歌缓步上前,剑尖寒光闪烁,径直抵在赵锦旭咽喉,冷冽的金属触感让赵锦旭微微后仰。
“三殿下,大势已去,何必再做困兽之斗?” 周达歌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胜利者的从容与不屑,剑尖轻轻抵着赵锦旭喉间,映出一抹森冷的寒芒。
赵锦旭唇角勾起一抹似冰刃般的诡笑,眸光幽邃如深潭翻涌,那血渍纵横的面容上,癫狂之色肆意蔓延:“父皇如今,已在四弟掌中了。”
此言如惊蛰响雷,轰然炸响在众人耳畔。众人浑身一震,齐齐回首。
却见赵锦铭不知何时已立于殿门之处,手中长剑横抵赵宵廷颈侧。那明黄龙袍早已浸透血色,帝王威仪尽失,狼狈至极。
赵锦铭目露阴鸷,如恶鹰般睨视众人,迫使林允泽与罗赢步步后退。二人投鼠忌器,唯有缓缓收剑,神色凝重。
赵锦曦望着这乱局,忽而发出一声冷笑,声若寒夜枭啼:“老四此刻,怕是盼着你速入黄泉。既如此,便由我代劳,送你一程!” 话音未落,他已如离弦之箭,提剑刺向赵锦旭。
周达歌面色瞬间惨白,正要上前阻拦,却被林允泽伸手拦住。刹那间,寒光闪过,赵锦曦手中长剑狠狠刺入赵锦旭胸膛,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染红了他的铠甲,而那眼中杀意,却更盛三分。
周达歌双眉锁成墨结,急声道:“太子殿下!纵是三殿下有谋逆之罪,亦当押解入宫请皇上圣裁。殿下如此干法,恐违祖制啊!”
然而,赵锦曦充耳不闻,眼中杀意更浓,剑锋一转,再次向着赵锦旭咽喉刺去。
但见赵锦旭颈间血如泉涌,喉间气若游丝,呜咽之声渐微,双目圆睁,瘫倒于地。其指尖于青砖之上,划出三道血痕,未几,气绝身亡。
秦审行见状,手中长剑 “当啷” 坠地,一屁股坐倒在阶前水洼里。秦审言、秦审行本是文臣底子,哪见过这般白刃喋血的阵仗?原以为今日是金盔铁甲来受降,亲眼见证这些年来筹谋的成果,却不想撞见三皇子喋血当场,兄弟二人互望一眼,袍袖下的手已抖如筛糠。
忽闻破空之声,撕裂死寂。刘宏不知何时隐于雉堞之后,弓弦震颤,一支寒铁箭流星赶月般破空而来。
赵锦铭见状,瞳孔骤缩,欲避不及,箭镞瞬间穿透右臂甲胄,深深没入血肉之中。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手中长剑 “当啷” 坠地,整个人踉跄着撞向宫柱。那殷红血珠顺着箭杆,滴答落在蟠龙纹砖之上,似点点红梅绽放。
“暗箭伤人,算哪门子英雄好汉!” 赵锦铭咬牙切齿,冷汗混着血渍,顺着下颌滴落。刘宏自城墙阴影中徐徐步出,玄铁箭壶斜挎腰间。
他冷声道:“谋逆弑君之徒,岂配谈英雄二字!” 言罢,抬手又取一箭,将弓弦拉满如满月,森冷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对方咽喉,“三殿下已然伏诛,四殿下是欲步其后尘,还是束手就擒?”
“逆子!逆子啊!” 赵宵廷踉跄扑至赵锦旭尚有温意的尸身旁,染血龙袍拖过满地剑痕,似拖曳着无尽的哀伤。“朕当年手把手教你骑马射箭,教你研读《资治通鉴》,你却觊觎这江山……”
他枯瘦手指颤抖着抚过儿子渐冷的面容,忽而仰头发出凄厉大笑,惊得梁上燕雀扑棱乱飞,似也不忍目睹这人间惨剧。
赵锦铭握剑之手微微颤抖,见父皇失魂落魄之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赵锦曦却冷笑一声,以剑尖挑起赵锦旭的头冠,鎏金蟠龙在阳光下泛着冷冽寒光,“弑君谋逆,死不足惜。”
他望向赵锦铭骤然惨白的面庞,唇边勾起一抹森然笑意,“四弟,你以为凭你这点人马,便能坐稳这江山?” 言罢,挥剑指向殿外,“如今叛党已被重重围困,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想和三弟一般,血溅当场?”
赵锦铭以未伤之左臂抹去面上血汗,目露赤红,冷嗤道:“太子殿下的‘好心’,当真是比玄铁还要冰冷。当年本王母妃惨死,其中蹊跷,皇后娘娘岂会不知?”
赵锦曦负手而立,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笑意,眼中寒芒如霜:“哼!你母妃秽乱宫闱,与外男私通有孕,妄图将孽种伪作龙裔。父皇盛怒之下,才下旨赐死。这桩丑事,后宫中谁人不知?与母后又有何干系?” 说罢,他抬手轻抚腰间玉珏,指尖摩挲间,似在克制心中翻涌的杀意。
“本王母妃当年若非为保本王安危,岂会屈从秦嫔奸计!反观皇后娘娘,竟在母妃宫中偷放迷情香,致圣体亏虚。母妃担下秽名,不过是代人受过!”
“好个被逼无奈的辩词!敢问那迷情香出自何处?难道不是秦嫔与二公主暗中相助?垂死之际竟然还妄想颠倒黑白,当真是不知廉耻!”
赵锦曦眸中寒芒如淬霜刃,垂眸睨着阶下之人,朱唇微启时,字字如冰锥坠地:“既已穷途末路,便自裁了罢。本宫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赵锦铭仰头发出一声冷笑,喉间腥甜翻涌,声如裂帛:“好个冠冕堂皇的辞令!弑弟屠兄、血染龙阶,这双手翻云覆雨搅乱朝纲,倒还嫌污了您的眼?”
他猩红的瞳孔里燃着复仇的烈焰,指节因攥紧青砖而发白,“原当你是温润如玉的君子,不想竟是噬主的豺狼!踏着我们兄弟的尸身上位,你可坐得安稳?待明日钟鼓齐鸣,凤阙龙庭之上,是不是该尊称二哥一声 ——皇上?”
“四弟倒会颠倒黑白。” 声如寒泉坠冰,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威压,“本宫素日夙兴夜寐,恪守本分,从不曾有过半分逾矩。反观三弟与你,结党营私、排除异己,朝堂上下多少忠良之士因你们的一己私欲命丧黄泉?人命在你们眼中,不过是争权夺利的筹码罢了。”
他缓缓踱步,靴底碾过满地碎玉,发出细碎的声响,与远处宫墙上传来的更鼓声交织,愈发衬得这夜色森然可怖。“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种种,不过是你们咎由自取。这天下,本该是有德者居之。”
“既然你不舍自己动手,那本宫便送你一程。”赵锦曦手中长剑抵住赵锦铭喉间。
寒风卷着枯叶残花灰面扑来,映得他眼底猩红与刀刃冷芒交相辉映:“既自诩傲骨铮铮,却连自裁的胆量都无?” 玉指轻颤间,利刃划破皮肉,血珠顺着沟壑蜿蜒而下,“这江山容不得逆臣,你且去黄泉路上,与你三哥同行吧。”
一切尘埃落定,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残阳如血,斜斜地照在乾清宫斑驳的宫墙上,将那凝结的血迹染得愈发猩红。
刀剑相击的铿锵声、将士的嘶吼声、濒死者的哀嚎声,都已消散在这暮霭之中。风掠过空旷的宫殿,卷起满地碎玉残片与浸透血渍的旌旗,发出呜咽般的低吟。
赵宵廷瘫坐在龙椅上,冕旒歪斜,眼神空洞地望着殿外。他的袍角沾着血迹,曾经威严的帝王,此刻却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任由暮色将自己吞噬。
周达歌、林允泽、罗赢等人肃立在旁,铠甲上的血渍尚未干透。他们望着这寂静的宫殿,不禁想起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心头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