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义被掐的目眦欲裂,脸色发绀,但眼中不见惧意,只是担忧不已的看着面前的傅重峦。
口中在不断的说着模糊的字眼。
傅重峦浑身都在发着抖,耳边接受到白义方才的话,本能的听从宛若傀儡一般的往后退。
他望着白义的视线是悲伤到极致的空洞麻木,直到听到一个清脆的折断声,傅重峦才好似骤然回神,
他赤红着眼,死死看着徐行手中的白义,方才那声是被生生捏断了颈骨的声响,此时白义早已没了气息,只是歪着头无声的睁大眼看向傅重峦。
他的眼前好似一片昏暗,割裂且破碎。
傅重峦宛若坠入万丈寒潭般发着抖,明明想发出声音,却好似浑身僵硬一般,只能睁大眼流泪。
他失神般的想要靠近白义,刚抬脚便重重的扑倒在雪地中。
徐行将白义的尸首晦气的扔下,抬手拔出滴血的长剑朝傅重峦走来。
只是还未靠近,空荡的长街上,突然响起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响。
徐行脸色格外阴沉,他皱着眉朝傅重峦身后看去,只见远处尽头,一辆宽敞低调的马车悠悠驶来,朦胧晓色下,唯车檐上悬挂的琉璃灯发出暗淡的光。
徐行本能的察觉到马车之上的危险气息,刚皱起眉握紧手手中的剑警惕,却见下一瞬,马车骤然飞出一道身覆黑袍,带着面具的高大身影。
比着徐行的速度更快,不过一个眨眼,已到眼前。
徐行抬剑想要隔挡,却被来人一掌震飞出去,重重砸在墙上。
一切转变的太过突然,不过瞬息,胜负已分。
徐行捂着心口艰难爬起,吐出一口血后再无还手之力。
而这一切几乎被傅重峦忽略,他趴在雪地中,好似身处冰冷却无法察觉,一点点爬向白义的尸首后,坐起身将他揽在怀中,后知后觉的悲伤和绝望漫延。
他紧紧搂着白义冰冷的尸首,面上是绝望的泪,明明在哭,却无法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嘶哑的哀鸣。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死的是白义而不是他……
傅重峦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念头,根本无法在思考其他。
过往的回忆像是将要流逝一般的在思绪里翻涌着,如同失了理智的海啸。
马车上不紧不慢的走下来一个人,黑袍遮身,一缕银发飘散出来,黎明的浅光下,将他手中拇指间那枚墨色衔尾蛇玉环照映出流光。
莫应怜微微抬眸,露出下半张雪白清瘦的脸,微微侧眸朝远处想要站起来的徐行瞥了眼,勾唇轻蔑的笑了声。
而徐行在意识到对面的人是谁时,竟然感觉浑身的血液被凝固,被牢牢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莫应怜走到傅重峦面前,居高临下的扫了眼他眼下的狼狈,随后缓缓蹲下身,冰冷细长的指尖轻轻沾了一滴凝在他下颌的湿泪。
指尖将其碾碎,莫应怜看着傅重峦空洞的眼底,略显遗憾的轻笑说道。
“我早就说过,这世上,最难琢磨透的便是人心……”
他的话语宛若靡靡幻境中的诱惑一般,带着几分摄人心魂的诅咒。
“傅大人,昔日对你再好的“父母”,亦不过是听信小人的糊涂之人,还比不上你身边的一个忠仆。”
“这世道本就离经叛道,你又何需守什么仁义道德?”
“只有我可以帮你,加入我吧,我们可以一起,建立属于我们自己的王权规则。”
冰凉的指尖宛若毒蛇一般缓缓抚上赤红的眼角,诡异的触碰将傅重峦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
他对上莫应怜的目光,眼中泛出一层黑沉阴郁的浓雾。
垂眸看了眼怀中的白义,抬起还在发颤的手抚上他的双目,将他的眼睛动作轻柔的合上。
随后他在莫应怜无声的注视中,慢慢的站起身,找到徐行的身影后,一步步朝他走去。
有莫应怜和守在一旁的青将在,徐行宛如被无形震慑住一般,看到傅重峦朝他走来,眼中露出一丝不满。
他皱紧眉望向莫应怜,咬着牙说出几个字。
“莫楼主,你别忘了,我们才是一起的!”
这个疯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徐行心中不耐愤愤的低骂了句,感觉到头上落下一片阴影,他猛的抬头,却对上了傅重峦幽深阴郁的视线。
刚要将他逼开,却见青将无声走近,当着莫应怜的面抽出腰间的剑,恭敬的放到了傅重峦的手中。
他从未觉得,杀人的剑握在手中时,竟是这般轻的。
傅重峦用力的握紧手中的剑,几乎要将其握断的力道,缓缓举起指向徐行,眼中此时早已不见半分冷静清醒,只有疯狂的嗜血杀意。
徐行见状,再难冷静的咒骂起来。
“一群疯子!你让他杀了我!冀州那边定然不会轻饶,姓莫的!你怎敢!”
“你这是要毁约,你——呲呃!!”徐行的话尚未说完,傅重峦已然握着剑刺入他的胸口。
徐行骤然瞪大双眼,用一只独眼死死瞪着傅重峦,剧烈的痛苦让他挣扎起来,刚要反手将傅重峦击飞,却下一瞬迎面重重的挨了一拳。
傅重峦猛的扯过他的衣领,如海般的恨意化作拳头,一下下的狠砸在徐行的脸上。
远处的莫应怜此时仿佛一个旁观者,负手而立般的静静看着一出令他满意的戏
青将方才那一击几乎将徐行经脉震碎大半,是以他挣扎不得,只能被傅重峦捶打。
周围静寂无比,只有一声比一声闷重的拳声飘入风中。
直到傅重峦的双手沾满了黏腻恶心的血,徐行被打的晕死过去,青将才上前阻拦。
只是刚拉开傅重峦,下一瞬他猛的扒起插在徐行心口的剑,双手握紧挥起,腰身紧绷如弓,用尽全力挥下,一个眨眼间,徐行的头颅宛若滚石砸落雪中。
傅重峦视线紧盯着眼前的画面,直到眼前染上血红,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兴奋到了极点。
傅重峦握着手中滴血的剑,缓缓转过身来。
此时他的面色苍白如厉鬼,唇色嫣红浸血,眼中还有方才溅进的血珠,双目赤红,宛若真正的恶鬼附身。
他视线发僵的看向莫应怜,在他的注视下,很轻的勾了勾唇角,嘶哑着笑道。
“你说的对……”
“我答应你……”
终于听到了满意的答案,莫应怜勾唇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眼底尽是反应的兴奋戾气。
说完方才那句话已然用尽了傅重峦最后一口气,手中的剑骤然松脱跌落在地,傅重峦抚上心口,喉间腥气上涌,重重咳出一口发黑的血。
浑身力气用尽往后倒去时,又被青将及时的上前扶住,揽在怀中。
意识陷入昏暗之前,傅重峦艰难的朝白义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滴落一滴血泪,彻底晕在青将怀中。
青将将他弯身抱起,朝莫应怜走去。
后者视线淡漠的瞥了眼远处徐行的尸首,眼底勾出晦暗之色。
“接下来的事情,定然格外有意思。”
“你说,肖紊回来后,发现傅重峦再一次消失,会不会疯?”莫应怜的话音中难以控制的多了一丝扭曲野性的疯意,让人看的毛骨悚然。
青将沉默了一会,用余光扫了眼怀中之人,良久后只漠然回了一句。
“属下不知。”
莫应怜瞥了眼他,笑意散去,眼底变得阴冷。
天将大亮,他们不能在停留在上京了。
莫应怜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青将将怀中的傅重峦亦放上马车后,换了身寻常马夫装扮隐藏,架着马车往城门方向去。
与此同时,城门的闸关刚刚打开,一队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人影便策马奔入城中。
初日已升,天际泛白,街道上已然有早起的百姓行走。
肖从章带着一队人连夜赶回上京,才终于在天亮之时回到。
心中一直想着林修先前传给他的密信,想到盛家,想到傅重峦,肖从章眼中的疲倦散去,眼神严肃幽深。
策马如飞影般朝盛府方向赶去,行至城门大道时,刚巧与一辆马车擦身而过,马车缓缓驶向城门,很快消失在城中……
谁怜故人,谁失万重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