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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缓缓驶入沧州瓮城,冬日凛冽的寒风裹挟着细碎雪花,如鬼魅般从城墙上的箭孔中钻进来,带着一股尚未消散的萧索之气。

砖石铺就的路面上,浅浅的战痕诉说着此前的战况的惨烈,偶尔能瞧见兵卒手持破旧的铁铲,将残雪与碎石一并清理到路边。

林安轻拉缰绳,驱马至马车旁,抬手掸了掸肩头的落雪,这才俯下身,对着车厢里低声回禀,语气中带着不甘的愤懑:“家主,那些守城的将官实在是黑心至极!明明已验过文书,却仍旧故意刁难,竟索要了三贯大钱的入城费,才肯放行。”

说罢,他忍不住紧紧攥拳,显然对这等趁火打劫的行径极为愤慨。

林元正闻言,指尖在膝上轻轻一叩,眉头微蹙,却并未过多显露怒色,只是淡淡说道:“刚收复的城池,人心不稳,这些人妄图趁机捞取好处,倒也不足为奇。”

他掀开车帘,看了眼外头渐密的雪,语气又缓和了几分,“罢了,能用钱解决的事,皆不算大事。先去西市那边寻地方安顿下来,切莫因这点琐事耽误了正事。”

刘长宏在一旁听着,指尖摩挲着袖角,沉声道:“家主所言极是,眼下咱们初来乍到沧州,不宜与守军起冲突。只是往后在城中行事,还得多加留意,以免再遭人拿捏。”

林元正点头,对车外的林安吩咐道:“先将车马与随行之人安置妥当,你再选派两个稳妥可靠的亲卫,去打探一下城里守军的底细,以及咱们要找寻的那处宅院,如今是何境况。”

林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愤懑,恭声应了声“诺”,驱马快步去安排人手。

车队缓缓穿过瓮城,沿着积雪覆盖的内城街道前行,车轮碾过薄雪发出的“咯吱”声清晰可闻,偶尔夹杂着远处铺子零星的叫卖声,在这冷清的冬日里缓缓漾开。

内城街道上已渐渐有了烟火气,几家临街的铺子挑着褪色的布幌,勉强支起半扇门板,掌柜的瑟缩在棉袍里,正用炭火盆烘着冻僵的双手。

巷口处,几个裹着厚棉袄的孩童围着一个卖糖人的挑子,冻得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雀跃之色,为这冷清的街道增添了几分生机。

街上行人不算多,大多是裹紧棉袍匆匆赶路的百姓。见这支车马齐整的队伍经过,不少人下意识抬眼望上一望,目光中带着几分寻常的好奇,却也并未格外留意,只看了两眼便又低头继续赶路。毕竟城池刚刚安定不久,往来之人虽不算频繁,但偶尔见到些外来车队,倒也算不上稀奇。

一路朝着西市行进,街道愈发热闹起来。原本稀疏的马车逐渐增多,有拉着货物的骡车,也有载人的轻便马车,车轮碾雪的“咯吱”声此起彼伏。

路边还多了不少搬运货物的伙夫,他们裹着短棉袄,肩头扛着布包或木箱,嘴里呵着白气,脚步匆匆地朝着市集方向赶去……

车队行至西市附近,往来车马与挑担的商贩渐渐拥挤在一起,行进愈发缓慢,时不时便要停下等待前方疏通。

林元正坐在车厢里,听着外头车马的喧闹声,心中烦闷不已,索性掀开车帘对刘长宏道:“刘师,如此拥堵,怕是难以通行,不如咱们下车步行一段。”

刘长宏点头应了,两人刚下车,林元正又朝着不远处骑马随行的刘武轩招手:“武轩,你也过来,咱们三人步行前往,车队便交由林安安排便是。”

刘武轩应声翻身下马,三人并肩走在街边,避开往来的车马,倒比在车厢里自在了许多。

刘武轩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目光扫过路边扛着货物的伙夫,转头对林元正说道:“家主,这大雪天路又难行,按说都该歇着才是,可这些伙夫竟还能寻到搬运的活计,着实有些稀奇。”

“沧州刚收复不久,商人皆为逐利之辈,莫说这大雪天,即便更为偏远难行、条件更为恶劣之地,只要有利可图,有钱可赚,他们定会想尽法子前往。”

林元正指了指不远处喧闹嘈杂的货栈,“正是这些商人忙着运货、铺货,才有这些靠卖力气的伙夫能寻到搬运的活计。如今乃是农闲季节,他们多跑一趟,家里妻儿便能多添一块热饼,又怎肯轻易歇着?”

刘长宏看了眼刘武轩似懂非懂、仍在思索的模样,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提点:“轩儿,你年纪尚小,往后跟着家主多走走、多看看便会明白,商路一通,生计便活。这些伙夫能有活干,归根结底还是仰仗商人肯不辞辛劳地把货送进来。”

说罢,他又看向林元正,眼底多了几分认同,“家主看得透彻,这沧州若要真正安稳下来,最先活络起来的,怕就是这买卖……”

话还未说完,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粗厉的呵斥声:“你这老匹夫!都这把年纪了,连箱货都扛不稳,若是摔了我东家的货物,你赔得起吗?”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街角处,一个身着灰色圆袍袄子的管事模样正叉着腰,对着一个佝偻着背、肩头扛着木箱的老伙夫厉声责骂。

老伙夫手中的箱子微微晃动,他冻得发紫的双手紧紧攥着箱绳,却不敢应声,只是一个劲地赔着小心。

周遭不少人围聚在旁,或交头接耳,或皱眉指点,嘴里嘟囔着什么,却无人敢上前插话。

刘武轩见那老伙夫被骂得头都不敢抬,又瞧着那管事盛气凌人的模样,顿时怒从心头起,当即挽起袖子就要往前冲,嘴里还低声嘟囔着:“这等恶奴,竟如此欺人,老人家这般年迈,他竟毫无怜悯,我定要去为老人家讨个公道!”

刘长宏眼疾手快,不等刘武轩冲出去,伸手便攥住他的胳膊,顺势往后一拽。

刘武轩正往前冲得急切,冷不防被这么一拉,下盘顿时不稳,脚步踉跄着往后撤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子,他满脸不解地看向刘长宏。

“急什么?”刘长宏松开手,声音压得低却透着几分严厉,“咱们初到沧州,还未弄清这其中缘由,贸然出头只会招惹麻烦,先看看再说。”

那管事模样的人见围观众人议论纷纷,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往前跨出一步,对着周遭拱手行了一礼,随后抬高声音解释道:“诸位切莫误会!我乃沧州黄家的管事,并非有意为难这老匹夫。实不相瞒,同样的工钱,我自可雇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跑个来回都稳妥利落。可这老匹夫竟趁我们点人时混了进来,他扛着货物走得颤颤巍巍,好几次都险些摔倒,我也是担心货物受损,才出声喝斥于他。”

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小了大半,有人摸了摸下巴,望着老伙夫佝偻的背影和不稳的脚步,低声跟身旁人念叨:“这么说倒也在理,雪天路滑,货要是摔了,确实麻烦。”

也有心软的人皱着眉,小声反驳:“话虽如此,可老人家看着着实可怜,好好说不行吗?何必吼得这般凶。”

人群里几个常年扛货的伙夫默不作声,只是眼神复杂地盯着那箱货。他们心里清楚,这把年纪扛重活本就吃力,老伙夫肯混进来,多半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

可黄家在沧州刚收复后也算有些名头,没人愿意为个陌生老伙夫得罪管事,只能默默叹气。

人群中还有几个认识老伙夫的街坊,见状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重重叹口气,生怕惹上麻烦,又悄悄往人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无奈,终究没敢站出来说句话………

林元正摇了摇头,目光从那窘迫的老伙夫和强势的黄管事身上收回,转头与刘长宏对视了一眼。

刘长宏瞬间会意,无奈地伸手扯过身旁还在攥着拳头、满脸不服气的刘武轩,将他拉到身侧,埋首在他耳边悄声低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