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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外的风似乎更烈了,卷着雪粒子打在檐角,发出细碎的声响,却衬得殿内愈发安静,连众人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庐江王李瑗乃是李渊的堂兄弟,自从押解回京后一直收归宗正寺监管,并未立刻问罪。李渊念及宗亲情谊,本想等事态平息些,再从轻处置。

毕竟李瑗早年也曾随他起兵,也算有些微功。虽前番奉命驰援硖州时,他调度混乱、行军迟缓,眼睁睁让萧铣叛军围了硖州城,险些害得城池失陷。最后全靠刺史许绍率部拼死坚守,甚至亲自登城搏杀,才勉强保住硖州,可许绍也因此身受重伤,城中军民死伤过半,赖以御敌的舟师更是折损殆尽,几乎没了再战之力。

可事后李瑗主动请罪,称并非有意为之,李渊本就觉得他却也并非十恶不赦,才迟迟未下重判。

哪料如今竟因他被押后信州防务悬空,间接导致了城池陷落,这层因果一摆,倒让李渊此前念及亲情之举,添了几分被动。

此刻被宇文士及当众点破这层关联,李渊脸上掠过一丝复杂,既有被戳中隐忧的不快,也有对李氏宗亲误事的惋惜,手指在龙案上顿了顿,终究没立刻接话,殿内的沉默又多了几分凝重。

而至于宇文士及,以其身份而言,在朝堂上也一直颇受争议。毕竟他的亲弟弟宇文化及,曾弑杀隋炀帝、另立秦王杨浩,后来更是僭越称帝,是天下皆知的乱臣贼子。

宇文士及虽早早弃暗投明归顺李唐,且一向谨言慎行,可宇文化及之弟这层身份,始终让不少老臣对他心存芥蒂,总觉得他居心叵测。

如今他竟借此机会,当众抨击李氏宗亲留下的防务纰漏,毫不避讳地揭露李瑗之罪过,在一些朝臣看来,这哪是直言进谏,分明是故意抓住皇室的错处做文章。既能显得自己大公无私,又能暗里削弱宗亲在朝堂的话语权,甚至有人暗自揣测,他或许是想借皇室的过失,冲淡自己身上叛臣之弟的污点,为自己挣得更稳固的立足之地。

宇文士及言罢,依旧垂首而立,宽大的朝服将他的身形裹得严实,额前的发梢垂落,恰好遮住了眉眼,任谁也看不清他此刻是平静、是紧张,还是藏着其他心思。其既缄口不语,亦未抬眸窥视殿中众人之反应,只维持着躬身奏对的姿态,仿佛方才那句点破皇室疏漏的话,不过是寻常的政务陈述,全然没察觉自己已将满殿的目光与揣测都引到了身上。

朝堂之上却有一人应声出列,正是京兆韦氏出身的谏议大夫、检校黄门侍郎韦津,他身带寿光县男爵位,步履沉稳地走到殿中,躬身行礼道:“陛下,中书侍郎所言极是!信州陷落,根源在于庐江王获罪后防务悬空,如今祸事已生,正该由他承担失职之责,方能服众。还请陛下摒弃宗亲私情,秉公处理,既慰信州死难军民,也正朝堂法度!”

他话音掷地有声,目光扫过众臣,显然是想借着宇文士及的话头,推动李渊重惩李瑗。要知道,此前在硖州险些殉城、最终重伤的刺史许绍,其妻子正是京兆韦氏的嫡女。

李瑗因其私心以致迟缓助援,害得韦家女眷身陷险境,如今又间接酿失信州之祸,韦津此刻以秉公为名发声,既顺了朝堂追责的势头,也藏着为京兆韦氏讨个说法的心思,言语间比寻常朝臣多了几分怒气。

李渊眉头拧得更紧,心底本想护着李瑗,毕竟是同族宗亲,真要重惩,难免落个薄情的名声。可韦津话音刚落,殿中已有不少世家出身的臣子暗自颔首,显然是站在韦氏这边。他又怎会不知,京兆韦氏枝繁叶茂,朝中根基深厚,若真硬顶着不追责,恐引得世家群体不满。

左右为难间,李渊抬眸望向太子李建成,目光里带着几分征询,他既盼着太子能出面缓和局面,要么寻个折中法子护住李瑗,要么体面地回应韦津的诉求,免得自己既失了宗亲颜面,又与世家闹僵。

李建成迎上李渊的目光,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韦大夫所言确是合于法度。庐江王两度致防务生乱,先有硖州之险、许绍之伤,今又酿信州之失,若不追责,恐难安军民之心,亦难服朝臣之义。”

他话说得温和,却没半分替李瑗开脱的意思。一来,他比谁都清楚京兆韦氏的势力,族中子弟遍布朝野,门生故吏更是盘根错节,硬护李瑗只会将朝堂矛盾直接引向皇室,反倒落个徇私枉法的话柄。

二来,如今大唐江南割据混乱,河北河东依然未平,藏库早已空虚,后续军需粮草还得依仗韦氏这类世家大族募集接济。更重要的是,他担忧秦王势力可能借此发难,若因袒护李瑗而引发朝堂动荡,秦王说不定会趁机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为了一个素来与自己不同心、甚至偶有偏向秦王之意的庐江王,去触怒世家、断了财路,实在得不偿失。

与其违逆众意护着李瑗,不如顺着秉公追责的势头行事,既安抚了世家大族,稳住了军需来源,又能借此事彰显自己的储君气度,这笔账,李建成在心里早算得明明白白。

李渊见太子这般态度,心底最后一点维护的念头也彻底淡了,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龙案上重重一按,沉声道:“既如此,便依众议,着宗正寺即刻剥夺李瑗所有官职爵位,贬为庶民!其失职之由,亦交由宗正寺会同大理寺彻查,务必厘清罪责,后续惩处待查明确后再定!”

李渊话音刚落,殿中朝臣顿时有了反应。韦津率先躬身领旨:“陛下英明!如此处置,既正法度,又慰军民,臣代硖州、信州百姓谢过陛下!”

他语气带着几分释然,显然对这个结果颇为满意,既为自家亲眷出了气,也让韦氏在朝堂上挣足了颜面。

不少世家出身的官员也纷纷附和,称颂李渊公私分明,言语间难掩对皇室让步的认可。

而那些归属李氏宗亲的臣子,见太子与陛下已然定调,也不敢再多言,只默默躬身领旨,毕竟贬为庶民剥离宗室羁绊,若再替其求情,反倒可能引火烧身。

也正在此时,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刚领完人折返的急促:“启禀陛下!臣已将山南道传令驿使带到殿外,候陛下询问!”

话音刚落,便见那内侍快步入殿,侧身让出身后的人。那驿使裹着件沾满雪沫的旧棉甲,甲胄缝隙里还凝着冰碴,脸颊冻得通红,连睫毛上都挂着白霜。

从信州到长安,数千里路,他顶着寒冬风雪日夜加急,连马都跑废了两匹,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此刻刚进殿便“噗通”单膝跪地,声音因冻得发僵而有些发颤,却仍透着急迫:“参见陛下!”

李渊见他这副模样,眉头又拧了几分,指节不自觉攥紧了龙椅扶手,挥手道:“免礼!朕问你,月前信州便该有战事动静,为何军报拖到今日才递来?信州城防虽不算顶尖,也绝非一夕可破,究竟是如何失陷的?”

驿使忙撑着冻得发僵的膝盖起身,依旧垂首,声音仍带着颤意,却不敢有半分迟疑:“陛下容禀!李靖率军突袭,进军快得让人措手不及,他先是绕开信州外围哨卡,再以轻骑夜袭北门,城防竟如同虚设,一日之间便破了城!”

他喉结滚了滚,语气更急:“更要命的是,李靖破城后第一时间便派轻骑封了所有通往长安的驿路,沿途驿站点火示警的信号都被截了去,前几拨想往外递信的兵士,全折在了半路上!小臣是藏在流民之中才侥幸绕过封路的骑兵,一路换马不换人赶来的,这战报……实在是迟了!”

李渊听完,脸色“唰”地沉了下来,猛地一拍龙案,案上的镇纸都震得跳了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怒声道:“李靖!朕先前虽未重用他,却也未曾亏待,他因何叛变投敌、反过来攻朕城池?你在信州,可曾听闻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