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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石谷口,寒风依旧凛冽呼啸,风裹着碎雪往谷内灌,撞上陡峭的岩壁又折回来,散落的巨石在昏暗中只剩模糊的轮廓,偶尔有积雪从石顶滑落,“簌簌”声在死寂的谷中格外清晰,反倒更添了几分阴森。

罗艺久久沉默不语,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冰碴,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压了下去,伏击高开道之人也许并非窦建德所为,但眼下这局面,需要一个凶手来锚定方向,更需要一个名头来稳住人心。

片刻后,夜幕将近,火把的摇曳火光只能勉强照清身前几步内的路。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身旁有些胆寒的亲卫,只抬手挥了挥。

薛万均见状,立刻会意,转身对亲卫们沉声道:“入谷,依之前所说的,两人一组,火把照仔细些,遇着异常先示警,不许擅自行动,都谨慎些!”

说罢,他又回头看向罗艺,微微颔首,率先举着火把往谷内迈去。跳动的火光刺破谷内的浓黑,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石缝里嵌着的七零八落的断箭,有的箭杆已被冻裂,有的箭头还沾着干涸的血痂。

再往旁看,乱石堆的缝隙间凝着一片片干枯发黑的血迹,在白雪映衬下格外刺目,不远处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来具尸体,身上的衣甲满是箭射的破口,冻僵的手指还保持着格挡或挣扎的姿势,可手边却连半件兵刃的影子都没有,显然是遭了埋伏,连兵器都被人收走了。

往前走了几步,雪地上的痕迹渐渐清晰,凌乱的马蹄印深深陷在雪地里,有些还带着拖拽的划痕,偶尔能看见被踩烂的棉袍碎片,混着凝结的血块冻在雪层下。

火把晃了晃,照见不远处一块巨石旁,倒着两具早已冻僵的尸体。两人身上的甲胄裂开狰狞的大口子,却不见半支箭簇残留,唯有胸口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凝着黑红的血渍,分明是利刃划过的痕迹。

这模样看得人心头发沉,他们显然是在最初的箭雨伏击里躲进了石后,侥幸逃过一劫,却没料到对方清扫战场时如此彻底,最终还是被人补上一刀,连半点活口都没留。

突然,一声短促而警醒的哨声在谷内炸开,尖锐的声响刺破了查探时的死寂,惊得周遭积雪簌簌往下掉。

吹哨的亲卫脸色发白,左手紧紧攥着什么物件,右手的火把晃得厉害,目光死死盯着地上一具脸朝地蜷缩着的尸体。

薛万均疾步上前,腰间佩刀已半出鞘,指尖按在亲卫持着火把的手上,声音压得极低:“别慌,有何发现?”

说话间,他顺着亲卫的目光看向那具尸体,左手将火把往前递了递,橙红的光焰凑近,才看清尸体身上的甲胄衣饰竟有些不同,那不是普通亲兵的装束,而是镶着铜扣的墨色软甲,领口还绣着半只展翅的雄鹰纹,这分明是高开道身边亲卫统领独有的衣甲样式!

“将军……这人好似……那高将军的……亲兵统领……张统领……”说话的亲卫声音发颤,火把都跟着晃了晃。

他之前随罗艺见过张统领几次,对那身镶铜扣、绣雄鹰纹的墨色软甲印象极深,此刻再看尸体后背那半只没被血污完全盖住的鹰纹,即便尸体冻得僵硬,也能认出几分熟悉的轮廓。

说着,他抬手,手指还在微微颤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块边缘磨得发亮的青铜令牌,火光下,令牌正面清晰铭刻着“蔚州总管亲卫统领”七个字,正是其随身佩戴、能调遣亲卫的信物。

薛万均眉头紧皱,右手按在尸体肩头,稍一用力将尸首翻了过来,火把光落在死者脸上,那张冻得青紫发白的面容清晰显露,眉骨处的一道刀疤、下巴上的痣,正是高开道身边最得力的亲兵统领张树金,只是此刻双眼圆睁,脸上还残留着临死前的惊愕,看得人心头发沉。

一时间,闻声赶来的亲卫都静了下来,连风声都似小了些,谁都清楚,亲卫统领贴身跟着高开道,他的令牌与尸体出现在这里,那高开道的处境,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凶险。

“将军,那……你看那里………”一声惊呼在身旁响起,说话的亲卫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团黑影,声音里有些慌乱无措。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石壁下,斜斜靠着一团尸体模样的黑影,火把光往前挪了挪,先是看清的乃是尸体身上的甲胄,那是件镶着赤铜纹的玄色硬甲,甲片边缘还刻着独属于高开道的“飞鹰踏云”纹样,正是他平日领兵时穿的专属甲胄。

可再往上看,众人的心猛地一沉,惊呼声在谷中回荡。那具甲胄里竟没有头颅,断裂的脖颈处凝着黑紫色的血块,早已冻成硬痂,空荡荡的领口对着众人,在死寂的谷中显得格外骇人。

薛万均见此情景,心中“咯噔”一下,最后一丝侥幸瞬间破灭,仿佛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些许的寄望彻底化为乌有,只觉一阵绝望涌上心头,悬着的心也终于是彻底的死了………

他先前始终抱着一丝侥幸,哪怕伏击再凶险,高开道好歹是征战沙场的勇猛将领,或许能借着地形藏起来,撑到援军到来。

可眼下这具刻着“飞鹰踏云”纹的玄色硬甲,是高开道的专属甲胄,连甲带人没了头颅,哪里还有半分活气?

如今,高开道既已身死,后续的连锁反应避无可避,先前总管罗艺担忧的变数全要应验,这回幽州城,怕是真要灾祸临头了………

…………………………

夜空里繁星点点,细碎的光洒在旷野上,衬得头顶的月光愈发黯淡,先前刮得猛的风雪渐渐小了,只剩零星雪沫子飘在空中,落在巡视斥候银白的甲胄上悄无声息,倒让周遭的沉寂显得更沉了。

潞县城外,寒风卷着雪沫子拍打着营帐布帘,林元正与刘长宏相对而立,临时搭建的营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案上摊着的舆图还沾着些许雪泥。

“刘师,明日我们便要与轻骑分道而走。”林元正手指按在舆图上两道岔开的细线,眉头微蹙,“眼下周遭不太平,合在一处目标太大,轻骑往东南走山道隐蔽行踪,我们两百多人带着马车扮作行商商队走西南官道,分路走反倒能少些风险,也更稳妥些。”

刘长宏微微颔首,眼底漾开几分欣慰的笑意,语气里满是认可:“家主,此番你是真的成长了不少。”

他目光落在舆图上那两道岔路,指尖轻轻点了点,“能看清眼下局势,还把分路走的轻重、去向都安排得这般妥当,可比从前周全多了。”

林元正闻言,指尖在舆图上顿了顿,嘴角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抬眼看向刘长宏:“也是多亏刘师一路上的提点,不然我哪能想得这么周全。”

说着,他话锋一转,脸色稍沉,目光落在舆图上东南山道的线条上,语气里添了几分忧色,“只是眼下分路走,轻骑那边足足四千八百人,却只带了五日粮草,这天气天寒地冻,山道又崎岖难行,万一遇着风雪堵了路,或是粮草耗得比预想快……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刘长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舆图,指尖在山道旁的村落标记上点了点,语气沉稳道:“我知晓家主的顾虑,但四千八百轻骑皆是精锐,每日行军速度比步卒快一倍,五日粮草本就留了余地,而至于天寒,轻骑都备了御寒的毡毯,山道虽险,可统领熟悉地形,只要按预定路线走,再在这处村落里驻守,便不会出岔子。”

林元正闻言,心稍稍回落了些,紧绷的肩线也松了半分,指尖轻轻拂过舆图,低声道:“有刘师这番宽慰,我亦放心多了。”

他抬头看向帐外,风雪声似乎又小了些,“只盼明日天公作美,两边都能顺顺利利的,别再生出别的变数。”

刘长宏微微颔首,神态依旧自若,抬手端起案桌上的烈酒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他放下酒盏时,指节无意识地叩了叩桌面,目光掠过舆图西南官道的尽头,微微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看向舆图的目光意味深长,轻声道:“顺顺利利自然好……只是这乱世里,有些事,怕不是咱们能全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