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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内,炭火依旧噼啪作响,却难以驱散骤然空荡后弥漫的冷寂。方才的争执声,仿若仍萦绕梁间,此刻唯余窗外风雪扑打窗棂的簌簌之音,衬得四下愈发静谧。

高开道独坐案桌之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眉头紧拧,困惑未解。那溃兵的那番言辞、陡然强硬的态度,还有张金树欲言又止的眼神,如一团乱麻,在他心间纠结缠绕。

刘武周当真在柏壁城陷入下风?马邑究竟是否暗藏兵力?为何要绕道来这幽州城寻自己?这其中是否有阴谋诡计?

他抬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际,雪花纷飞,恍惚间,竟觉这漫天风雪皆围绕幽州盘旋,而自己恰似置身一团迷雾之中,无论如何筹谋,皆透着几分迷茫。

不知过了多久,暖阁外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张金树推门而入,身上犹带几分室外的凛冽寒气。

见高开道仍在案后出神,他神色间恍然,忙上前拱手行礼,轻声道:“将军,观此情形,可是对那亲卫之言,尚有诸多不解?”

高开道抬眸看向他,指节在桌案上轻轻一叩,语气沉郁:“岂止不解。那刘武小子言之凿凿称要回马邑调兵,然观其方才急切遮掩之态,似是生怕我深究马邑虚实。”

他稍作停顿,眉头皱得更紧:“更为关键者,唐军眼下势大,与刘武周可谓是刀兵相向之时,若我贸然借予马粮,消息一旦走漏,罗艺会不会向李渊告发于我?此等风险,我不得不慎重权衡。”

言罢,他看向张金树,眼底多了几分探询:“你方才示意我忍耐,想必已有所悟……”

“禀将军,正是如此。”张金树直起身,语气笃定,“此前探子传回之消息,以及马邑城内细作送来的军报,皆表明,马邑城内已无大军可调的踪迹。”

他话锋一转,往前凑近半步,压低声音道:“然将军切莫忘了,马邑毗邻突厥地界。刘武周如今在柏壁城处于下风,且手边无兵可调。依末将揣测,刘武轩派出这些人,哪里是回马邑征调人马粮草?他们怕是欲绕路前往突厥求援。向我等借马借粮,不过是托词,实则想借幽州地界歇脚,避开唐军眼线!”

高开道闻听此言,霍然起身,手猛地按在桌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有些震惊与后怕:“竟是去突厥求援!我险些被他们蒙骗。若此事泄露,或是被唐军察觉我与突厥求援之人有所牵扯,那我这新近获封的蔚州总管、上柱国之位,还有北平郡王的爵位,这一切来之不易的殊荣,岂不化为泡影?”

他在暖阁内来回疾走两步,语气陡然冷厉:“多亏你及时点醒!传我将令,将他们全部扣押………”

张金树见他怒火上涌,忙上前半步,按住他的胳膊,急切道:“将军且慢!还请安坐,听末将详述其中利害,再做定夺不迟。”

“方才安置众人时,末将从那几个溃兵口中,悄然套出些话。”张金树压低声音,神色凝重,“那刘武看似年轻,身份却非比寻常,竟是刘武周本家子嗣,算起来乃是刘武周的远房侄子!”

他稍作停顿,继续道:“能令本家子嗣亲涉此等险途,可见前往突厥一事,比我等所想更为紧要。若贸然处置,不仅会彻底得罪刘武周,还可能错失摸清他与突厥底细的良机。”

高开道闻言微微一怔,旋即眼中闪过恍然之色,终于明白那小小亲卫底气何来。他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沿,沉声道:“原来是刘武周本家子嗣,难怪敢在我面前如此张狂。”

“以刘武周与突厥可汗的交情,借兵求援本非难事,他们此番迷路途经幽州,特意前来借马借粮,究其根本……难道是想试探我的态度?”

他话锋一转,语气多了几分了然,“毕竟我能稳坐北平郡王之位,背后亦有突厥支持。他们是想瞧瞧,我会不会念及这层关系,施以援手,以此辨别亲疏远近?”

张金树往前凑近半步,语气带着几分探询,又补充道:“将军,还有一事,他们此行入城十三人,然据那些溃兵所言,原本是三十多人,半途因风雪失散………”

他眼神一沉,语气笃定:“依末将之见,这十三人吃食歇息皆是有恃无恐的模样,想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半途失散,那二十来人怕是故意留在城外,以防我等扣押城内之人。若这边出了变故,城外之人也好前去报信。”

话音落下,高开道脸色愈发阴沉,眸底仿若凝了一层寒霜,指节在桌案上敲击得愈发急促。他沉默片刻,嘴边的扣押命令终究未再出口,若真扣了人,城外那二十来人必定分散逃往刘武周处或突厥可汗处报信,届时非但难以摸清底细,反而会彻底激化矛盾,自己可得罪不起这两人………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发沉:“扣不得,一旦动手,城外之人便是祸根。传令下去,先稳住他们,以好酒好菜相待,让其安心歇息。再派两队心腹暗探,暗中监视西偏院,另加派人手前往城外巡查,务必查清那二十来人的藏身之处,绝不能让他们脱离掌控。”

“将军此策甚妥,既能稳住众人,又可暗中查明城外之人踪迹,将主动权握于手中。”

张金树拱手应道,语气中多了几分赞同:“末将这便去安排。暗探定会紧盯西偏院,城外巡查之人也会暗中行事,绝不让他们看出端倪。”

言罢,他抬眸瞥见高开道眉头稍缓,微微颔首示意,便不再多言,转身退出暖阁,将满室的凝重与风雪的簌簌声,都留予独坐案后的高开道。

只是,当张金树独自行于回廊之上时,脸上那镇定自若的神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复杂。

廊外雪花飘落青瓦,簌簌作响,他抬手拢了拢衣襟,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之色………

………………………

而此时,幽州城外五十里外的松树林后,寒风裹挟着雪沫,如利刃般刮在人脸上,生疼难耐。

刘长宏勒住战马,翻身下马,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仔细检查早已布置好的机关陷阱。

他俯身蹲下,用剑鞘轻轻拨开雪下紧绷的绊索,又抬眸环顾四周,目光在那些隐匿于树后、顶端泛着寒光的尖锐木刺上一一扫过。

待确认所有机括安置妥当,毫无破绽,他才直起身,转向身旁的林元正,低声道:“家主,埋伏之时,务必把握时机。须待敌军尽数踏入陷阱范围,我等伏兵方可现身动手。过早暴露,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可能致使敌军察觉破绽,逃脱包围,风险极大。”

林元正垂首,默默将这些话记在心中,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腰间刀柄。他深知,这是刘长宏在传授埋伏突袭的关键要领。战场上,稍有不慎,哪怕衣角微动,都极易被敌军敏锐察觉。

恰似平日里倘若有人在暗处窥视自己,背脊便会莫名发紧,心头生出异样之感。在战场之上,这种细微的警觉,往往能决定生死存亡。

一路查验下来,林元正直感受益良多,不知不觉间增长了不少战场设伏的见识。他下意识想起上回设伏刘武周中军的情形。

不免心中暗自感慨,那时的布置实在太过粗糙,全靠刘武周刚吃了败仗、军心涣散,又仗着手里有炸药和连射手弩才侥幸得手。否则,以当时的诸多疏漏,还不知会是怎样的反转惨败………

这般想着,林元正环顾着周遭,长舒了一口气,低声开口说道:“刘师,武轩在幽州城内不知进展如何,会不会有性命之忧?高开道那老贼奸猾似鬼,真能轻信他所言?”

林元正望向幽州城的方向,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难以释怀的担忧:“倘若高开道起了疑心,将人扣于城内,或是心生杀意,我等在这城外干耗着也不是办法,是否需准备些攻城器具?”

刘长宏闻言,眉头微蹙,目光扫过眼前雪地,略作思索后开口劝慰:“家主,无需过于忧虑,轩儿这段时日与老兵们吃住相伴,也学了不少,心思也活络许多,知晓如何应对高开道之流,他们也定能全身而退。”

他顿了顿,抬手轻拍林元正肩膀,语气多了几分笃定:“我等先守好此处,密切留意城内动静。若高开道始终不上圈套,我等再另寻时机,从长计议便是。”

林元正轻叹一声,抬手拂去落在眉梢的雪粒,目光依旧紧盯着幽州城的方向,眼底的担忧丝毫未减。

寒风卷着细碎雪沫,掠过松林,他紧了紧身上披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显然仍在为幽州城内的刘武轩悬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