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凌攥着青铜哨的指尖骤然发白,哨声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在雾气里织出涟漪。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玄色裙摆扫过青苔斑驳的石阶:“这声音不对——以前召唤的明明是引路灵蝶!”
希长的呼吸在寒雾中凝成霜花。
悬空城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离雾气,琉璃屋檐折射出万千碎光,那些行走在廊桥上的人影,衣袂翻飞间竟流淌着银河般的辉光。
他无意识地按住掌心,暗金纹路在皮肤下发烫:“液态星光...《云荒残卷》记载,唯有‘天垣城’的护城河以星辰淬成。”
“可天垣城五百年前就随暴君沉进归墟了!”阿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青铜哨剧烈震颤,发出蜂鸣般的尖啸。
城池最底层的飞檐已经近在咫尺,希长看到城墙上盘旋的赤龙图腾——利爪握着火珠的姿势,竟与自己掌心那道灼烧般的印记完全重合。
“阿凌,”他喉结滚动,声音比雾更冷,“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每次触碰古籍残页,掌纹就会浮现这种图腾?”
话音未落,城池突然发出轰然巨响,液态星光如瀑布倾泻而下,将两人笼罩在璀璨而危险的光晕中。
蒙着半透明白纱的女子自液态星光中浮现,她赤足踩过流淌的星芒,裙摆扬起时,足踝处的琉璃珠链发出细碎清音。
萤火虫绕着她指尖的银蓝火焰打转,在雾中织出朦胧光网:“两位不必惊慌。”
她抬手轻挥,阿凌剧烈震颤的青铜哨忽然安静,“这里是星陨城,光桥百年才对有缘人显现。”
希长警惕地挡在阿凌身前,掌心图腾与城墙上的赤龙纹同时泛起微光。
女子面纱无风自动,露出嘴角若隐若现的星状胎记:“你掌心的‘龙脊印’,是开启星陨阁的关键。三百年前,上一任阁主陨落时,将毕生力量封印在那扇门后。”
阿凌下意识握紧腰间银铃,铃舌碰撞的脆响惊飞了几缕萤火。
女子突然顿住,面纱下的瞳孔剧烈收缩:“这铃铛...声音竟与三百年前的守护者‘星姬’一模一样。当年她就是摇着这串银铃,镇守星陨阁的最后防线。”
她指尖的火焰骤然暴涨,照亮城墙上一道深深的剑痕,“可惜那场大战,星姬与叛党同归于尽,只留下这串...”
“你怎么知道这些?”希长打断她的话,手已按上剑柄,“既然星陨城五百年前就已沉没,为何你...”
话音未落,女子轻笑出声,萤火突然聚成星河,在她身后勾勒出残破的青铜门扉,门上的裂痕与希长掌心纹路完美契合。
大家看到那女子的眼神好像在说欢迎来到三百年前的世界。
小草踮着脚举起琉璃灯笼,晶莹的灯罩里光影晃动,渐渐凝聚出一幅斑驳壁画。
摇曳的光晕中,六名身着广袖长袍的身影并肩而立,手中法器在烛光下泛着微光,正是他们随身携带的银铃、玉笛、青铜哨。
“快看!”小草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琉璃灯笼差点脱手,“我们看到的光影里刘家村祠堂好像有过这幅画!当时祠堂塌了一角,壁画上的脸都模糊了,可这些法器绝对错不了!”
阿凌凑近灯笼,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声响:“原来那些壁画不是普通的装饰...画里的人,难道就是星陨阁的初代守护者?”
她目光扫过壁画上与自己手中如出一辙的青铜哨,心跳不自觉加快。
希长盯着壁画中持玉笛之人的服饰纹路,若有所思:“祠堂壁画旁刻着‘六星聚,墟门开’的残句,现在看来,说的恐怕就是我们。”
他顿了顿,看向众人手中的法器,“每人对应一星,缺一不可。”
“可壁画上有六个人,我们才三个。”小草咬着嘴唇,灯笼里的光影随之晃动,“剩下的三人在哪?还有这墟门...”
话音未落,琉璃灯笼突然剧烈震动,壁画中的法器竟开始流转光华,仿佛在回应他们的对话。
女子的轻笑裹挟着星屑,面纱被无形的风掀起一角,露出的眉眼让阿梨猛地后退半步——那双琥珀色瞳孔里流转的冷光,竟与自己镜中倒影如出一辙。
\"别害怕,侄女。\"她抬手轻抚阿梨发间银铃,冰凉指尖擦过皮肤时,铃身突然渗出暗红锈迹,\"三百年前,你的先祖将灵魂封印在这铃铛里,就为了等今天。\"
希长的玉笛突然发出呜咽,笛孔中飘出黑雾凝成锁链,将三人困在液态星光编织的囚笼中。
女子指尖划过城墙裂痕,赤龙图腾瞬间活过来,龙尾扫过之处升起血色雾气:\"星陨阁的秘宝可不是谁都能拿。\"
她面纱彻底掀开,露出与阿梨一模一样的面容,\"第一关试炼——直面内心最恐惧的记忆。\"
\"凭什么让我们...\"阿凌的青铜哨刚举起,就被雾气吞噬。
她瞳孔骤缩——眼前浮现出母亲临终时的场景,明明已被自己亲手埋葬的画面,此刻却像毒蛇般缠上脚踝。\"
这是幻境!\"希长挥笛劈开黑雾,却在雾散瞬间僵在原地——笛音中,他看见自己亲手刺穿了师父胸膛,鲜血染红了掌心的龙脊印。
小草的琉璃灯笼轰然炸裂,碎片里爬出无数缠绕银丝的甲虫。\"不...不是的!\"
她尖叫着后退,儿时被族人当作灾星驱赶的画面在甲虫触须间重现。
女子倚着城墙轻笑,星状胎记在额间愈发猩红:\"挣扎得越狠,幻境就越真实。毕竟,你们敢说这些不是藏在心底最深处的...\"
话音未落,阿梨的银铃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清鸣,震碎了漫天血色。
女子话音未落,脚下的液态星光突然沸腾翻涌,光桥如活物般扭曲成螺旋状。
望轻发髻间的琉璃簪骤然迸发出刺目蓝光,蓝光中浮现出古老符文,将众人瞬间笼罩。
\"不好!是空间裂隙!\"希长话音被撕裂的空气声吞没,蓝光裹挟着众人坠入浓稠的黑暗。
阿凌感觉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上坚硬胸膛。
她刚抓住希长的衣襟站稳,刺鼻的腐臭味便扑面而来。
四周浓稠的黑雾翻涌散去,参天古木上垂落腐烂的藤蔓,月光透过枝叶洒下诡异的青芒——这里竟是传说中吞噬过千军万马的魔雾国都。
\"嗷——!\"森然狼嚎撕破寂静,无数泛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
阿凌握紧青铜哨,指节发白:\"是噬魂狼!它们能啃食人的魂魄!\"
数十道黑影从树顶飞跃而下,血盆大口里滴落的涎水腐蚀着地面,腾起阵阵白烟。
希长抽出玉笛横在胸前,笛身泛起冰蓝光芒:\"保持阵型!阿凌用哨声扰乱它们的听觉,望轻...\"
他话音戛然而止,转头却发现望轻正对着月光端详琉璃簪,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潮红。
\"小心!\"阿梨突然甩出银铃,铃音化作光网缠住偷袭的恶狼。
希长这才注意到,望轻的琉璃簪蓝光已经黯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缕缕黑雾顺着簪身缠绕而上,仿佛有什么邪恶力量正在苏醒。
“小心!”希长的怒吼混着玉笛的急响炸开。
他反手拽住阿凌的手腕,腰间短刃出鞘的寒光与狼瞳幽绿在黑暗中相撞。
腥臭的血沫溅到他下颌,噬魂狼暴起的獠牙几乎要咬碎他喉骨,却在距离皮肤半寸时突然凝滞。
“这是...!”阿凌攥着青铜哨的手指僵住。
那匹最凶猛的头狼竟在他们眼前崩解,化作粘稠黑雾顺着希长手臂蜿蜒,精准缠上那道蜈蚣状旧伤疤。
希长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旧伤处泛起诡异紫光,与黑雾缠绕着泛起气泡。
“希长!”小草举着破碎的琉璃灯笼冲过来,却被突然暴涨的黑雾掀翻在地。
希长的玉笛脱手飞出,笛身被雾气腐蚀出细密裂痕。
他死死掐住渗血的伤口,声音从齿缝间挤出:“这些畜生...在吸食我的生命力!阿凌,用哨音扰乱它们的...”
话未说完,整片树林的噬魂狼同时仰天长嚎。
黑雾凝成巨手攥住希长的脖颈,将他缓缓拖向树影深处。
阿凌的银铃与青铜哨同时发出尖啸,却被此起彼伏的狼嚎彻底淹没。
“它们在针对你!”她拽住希长染血的袖口,指甲几乎掐进皮肉,“你身上的龙脊印...和这些黑雾有什么关系?!”
“这是幻境!”阿野猛地将玉笛横在唇边,尖锐笛音撕裂空气,笛身云纹如活物般游动,迸发出刺目青光。
他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那些逐渐逼近的黑雾:“上次在归墟秘境,我见过这种...”
话音未落,玉笛突然发出呜咽,青光转为诡异的暗红。
阿野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的魔雾林轰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破败的观星台,他的师父咳着血倒在他怀里,嘴角还挂着未说完的叮嘱。
“别碰那本禁书...”幻象中的师父抓住他的手腕,血顺着指缝滴在玉笛上,“那里面的力量会...”
“不!”阿野踉跄着后退,玉笛坠地发出清响。
他疯狂摇头,发丝凌乱地挡住双眼:“不是我!是那本书的诅咒!是...”
黑雾趁机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向幻象中不断扩大的血池。
阿梨冲过去拽住他的手臂,却摸到一手冷汗:“阿野!清醒点!你看!”
她举起那一串银铃,银铃口正缓缓飘出细碎光点,在黑暗中组成“幻”字。
希长咬牙掐住自己渗血的伤口,强撑着捡起玉笛:“用共鸣破除!三二一——”
三支法器同时震颤,清越声响穿透层层幻象。
但阿野仍死死盯着幻象中师父逐渐冰冷的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师父...我真的只是想救你...”
阿梨的银铃突然发出蜂鸣,铃铛在她指尖疯狂旋转,金芒如同利剑般刺破黑雾。
她死死按住锁骨处发烫的印记,声音里带着颤抖:“这就是第一关的关键!试炼是要我们直面心魔!”
金芒与黑雾相撞处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在印证她的话。
希长挥开缠绕手臂的黑雾,玉笛上的冰蓝光芒却越来越弱:“可心魔怎么破?这些黑雾会越来越强!”
他话音未落,阿梨突然瞳孔骤缩——那些黑雾竟凝成了她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黑影,青面獠牙,利爪泛着森冷的光。
“就像我每次梦到被黑影袭击时...”阿梨刚开口,数十道黑影已从雾中窜出,带起的腥风让她头发倒竖。
最前方的黑影张开利爪直取她颈间印记,阿梨条件反射地甩出银铃,金芒却在触及黑影的瞬间黯淡。
“没用的!”阿野的玉笛被黑雾腐蚀出裂痕,他咳着血大喊。
“这些黑影是我们最恐惧的具象化!必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又一波黑影化作了他师父临终的模样。
阿梨的后背重重撞上树干,黑影的利爪已经触及她的皮肤。
千钧一发之际,她突然想起女子的话,想起祠堂壁画上的守护者,猛地攥住银铃:“我不会再逃避了!”
她的声音陡然坚定,锁骨处的印记爆发出耀眼光芒,银铃金芒暴涨,将黑影震得粉碎。
小草的指甲深深掐进琉璃灯笼的雕花边缘,指节泛出青白。
摇曳的烛火突然暴涨,映出漫天火海——那是刘家村被山贼焚毁的惨状,浓烟中传来孩童的哭嚎与女人的尖叫。
\"要是我当时再勇敢点...\"她喉咙发紧,滚烫的蜡油顺着灯笼滴落,在手腕烫出红痕,\"就能救下阿婆!\"
阿凌的呼喊混着青铜哨声穿透雾气:\"小草!别盯着火光!\"
可话音未落,琉璃灯笼表面突然泛起血纹,浮现出更残忍的画面——倒在血泊中的阿公阿婆,山贼的刀刃还在滴血。
小草踉跄着后退,撞碎身后腐朽的树干:\"不...这不是真的...\"
\"是幻境!\"希长挥出玉笛冰刃,却在触及画面的瞬间被吞噬。
他瞳孔骤缩,看见小草灯笼里的火焰竟变成了山贼首领狰狞的脸:\"那些人早就死了!你要被愧疚拖进深渊吗?!\"
小草突然跪倒在地,琉璃灯笼摔出裂纹。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躲在柴房目睹亲人遇害,颤抖的双手甚至握不住半块石头。灯笼中,山贼的刀刃再次举起,这次直直刺向蜷缩的\"小草\"。
\"我...我不能再躲了!\"她猛地抓起灯笼碎片,割破掌心按在火焰上,\"阿婆说过,火能照亮黑暗!\"
鲜血渗入烛芯,琉璃灯笼轰然炸开,迸发出驱散黑雾的炽白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