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便见齐叔沈姨匆匆赶来。
沈姨的头发有些散乱,手搭在齐叔胳膊上,身子微微晃着,脸色比我还苍白。
面对他们,我实在不知如何回应。
为我们这些晚辈所谓的情爱折腾,为齐非渊的任性妄为,更为他们这把年纪还要为儿子担惊受怕感到万分愧疚。
可此刻我什么也顾不上,满脑子只有病床上的他。
好在沈姨并没有责怪我。
我们互相依偎着坐在走廊冰凉的长椅上,从彼此身上获取微弱的温暖。
谁也不愿离开,仿佛只要守在这里,便能用念力挡住所有可能意外。
不远处,齐叔、房东城和沈未他们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声音压得极低。
他们已经和主治医生反复确认过,眼下能做的,只有等。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里缓慢流淌,每一秒被拉得无比漫长。
沈姨的手很凉,轻轻覆在我紧握的拳头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那种属于长辈的安抚,比任何言语都让我想哭。
齐叔靠着椅背,眉头紧锁,时而安慰我们。
护士每一次进出,我们会不约而同站起,直到确认没有坏消息才又缓缓坐下,继续漫长的煎熬。
期间医生出来说过一次情况,仍是“危重但稳定”,需要我们“继续耐心等待”。
就这么熬着,直到次日中午,主治医生终于从IcU里走出来,摘下口罩时,脸上终于没了之前的凝重。
“病人情况稳定下来,各项指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已经闯过最危险阶段,生命体征稳定,意识也有恢复迹象。再观察一晚,如果没问题,明天早上可以安排转去特需病房,后续继续观察,只要不再出现异常,恢复会越来越顺利。”
沈姨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紧紧抓住齐叔的手臂。
齐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长长地、重重地舒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
我站在原地,腿脚发软,只能靠着墙壁支撑住自己。
那股强撑太久的气力骤然泄去,整个人轻飘飘的,唯有掌心被指甲掐出的痛感提醒我,一切不是幻觉。
房东城最先注意到我几乎站立不稳,上前一步稳稳扶住我的后背。
齐叔见状,宽厚的手掌沉重地落在我肩上,“先回去休息,留在这里也于事无补。听话,这里有我们守着。”
最终,我和同样疲惫不堪的沈姨被劝说着先行离开。
回到冰冷的别墅,我倒在那张空荡的床上,睁着眼直到后半夜。
眼前反复浮现他浑身插满管子的模样,每一次闭上眼都能听见监护仪尖锐的声响。
直到天光快亮时才在极度疲惫中迷迷糊糊睡去。
闹钟没响就惊醒,抓起外套往医院赶。
刚到IcU门口,便看见护士推着病床出来——齐非渊躺在上面,呼吸机已经撤下,脸上只留着细细的氧气管,脸色依旧苍白,却比昨天多点人气,胸口起伏也平稳许多。
到了特需病房,护士刚把他安顿好,主治医生拿着病历本走进来,俯身查看心电监护仪上的数值,又翻看了他的眼睑,指尖在病历本上轻轻划了划。
主治医生翻看病历,语气比昨日轻松了许多,“生命体征已经平稳,情况和之前住院后期很像。只要稳定下来,后续问题不大,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和观察。”
齐叔和沈未他们跟着医生往外走,脚步声渐远,门关上的那刻病房里只剩心电监护仪轻柔的滴答声。
我放轻脚步,一点点挪到病床边。
目光落在他安静的睡颜上,他眼睫很长,在眼下投出浅淡阴影,鼻梁依旧挺直,只是唇瓣还没什么血色。
我弯下腰,额头轻轻抵着我们交握的手,心里默念,你看,大家都在等你,我也在等你,快醒过来好不好。
病房里的光线始终调得柔和,齐非渊安静地躺着,各项指标在屏幕上平稳跳动,可眼睛始终没睁开过。
这天下午,齐晨渊和时争一起过来。
两人手里提着果篮,脚步放得很轻,站在病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
齐晨渊拍拍我肩膀,眼神里带着安抚。
从那天起,我们轮流看着他。
沈姨会絮絮叨叨跟他说些家里的事;
齐叔和房东城轮流跑医院和公司,一有空便来病房坐会儿;
而我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坐在床畔。
有时替他擦一擦手,有时读几页剧本,更多时候只是看着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在阳光里折射出细碎的光。
病房里各种仪器的声音渐渐成背景音,伴随着我们各自心事,在晨昏交替间缓缓流淌。
没人催他醒,也没人急着要结果。
每个人来,会在他耳边说上几句。
而我握着他的手,心里只笃定一件事——他能听见,一定会睁开眼睛。
期间,沈姨拉着我的手,讲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原来当初齐非渊执意选择林方媛而抛弃我,齐叔气得当场砸了茶杯,沈姨更是哭了好几天。
他们一怒之下将他赶出家门,断绝往来。
齐非渊恢复神智后第一件事便回老宅,将所有事一五一十摊开。
说自己长年受头疼折磨,那次因着疼到极致时便控制不住思绪,才会像丢了魂般做下许多糊涂事。
没有辩解,眉宇间全是懊恼。
刚开始他们俩根本不敢信,只觉得匪夷所思,反复确认才确定不是玩笑。
齐非渊想慢慢弥补,并讲了初步计划。
“我们哪懂他那些弯弯绕绕的用意,只觉得太冒险。”沈姨看向我,语气里满是无奈又心疼,“可他倔,说什么都要做。你不在那些年,他其实一直盯着你的行踪,隔三差五往家里带消息,说你哪个国家旅游,和哪个小动物合影...”
“你回来后我想找你,可他拦着,说你心结重,怕我冒冒失失找过去反倒吓坏你。”
“为靠你近点,我们花双倍价钱买下你隔壁房子。原本想从邻居做起慢慢和你熟络,一点点解开当年心结。谁知你竟先谈了男朋友,那孩子气的差点没把屋里东西砸了。”
“你带男朋友去约会,我本想问问非渊怎么办?谁知那孩子气势汹汹,语气冲得很,居然说'还能怎么办?去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