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次与上回又全然不同。
心里有种更深的恐惧。
比起失去感情,我更怕...
更怕他再也醒不过来,怕那扇紧闭的门后会传来我最不愿听见的消息。
原来比所爱之人将你彻底遗忘更可怕的,竟是连一句'再见'都没机会说的——死亡。
他本可以安稳当他的齐家大少,对那些风波视而不见,按着既定轨迹安安稳稳享受尊荣,走完顺风顺水的人生。
可他却偏要只身踏入这潭浑水,甚至不惜以最凶险的方式,用自己性命做赌注去搏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我死死咬住下唇,将几乎要溢出的呜咽硬生生咽回喉咙,齿间弥漫开淡淡铁锈味。
心里反复默念:齐非渊,你不能有事。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平安活着,哪怕你再次遗忘也无所谓,只要好好活着...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病房的门不时开合,医护人员步履匆匆地进出。
目光紧紧锁在那扇紧闭的门上,不敢有丝毫松懈,生怕错过任何细微动静。
身体僵硬地立在走廊中央,直到房东城轻轻拍拍我的后背,低声劝慰,“里面医生全是各方面专家,对齐少身体很熟悉。他之前能挺过来,这次也绝不会有事。”
他顿了顿,像是斟酌许久,才继续开口,“有件事齐少交待过,必要时让你先知情。虽然我认为齐少不会有事,但知道下也无妨。齐少他...早立下遗嘱,如果真发生不幸,其名下百分之五十资产全归你,剩下留给他父母。
而且他在港城给你设了份特殊信托。
信托条款里写明,一旦他出现任何记忆异常或失去生命——比如像上次那样突然改变脾性,基金将立即启动。
首先会委托顶尖律师团队全程保障,帮你处理所有麻烦。
万一齐少在异常状态下做出过激举动,律师有权第一时间进行法律干预。
其次,信托会按月拨付生活保障金,金额足够你维持优渥生活。
即便发生变故,无需为生计担忧。
此外包括我在内,他身边几个信得过的人被他反复交待——无论何时,绝不能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哪怕将来他亲口给我们下涉及伤害你的指示,同样绝对不能听。
所有的话不是口头说说,我们全签下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律师那边留了底,算给你加道铁律。
齐少做这些就是要保证,不管对你的感情存不存在,你都能好好的,不受一点伤害。”
狠狠抹了把不争气的眼泪,齐非渊这家伙真以为我还是几年前那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
我身后站着申家,本就衣食无忧。
这次面对他的要挟,舅舅说得清楚,真要硬碰硬,不是没有抵抗能力。
只是明白恢复清醒的他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想逼我回到他身边,并非真要伤我。
而我终究不愿给舅舅平添麻烦,更不忍因一己私事连累身边关心我的人才选择妥协。
他若对我没有感情,真敢把事上升到危害层面,他绝不会劳民伤财牵扯旁人。
可若单单要对付我?没那么容易。
该死的齐非渊!
现在躺在那扇门后面,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他留下的'退路',算什么本事。
房东城仍在说着什么,我却一个字听不进去。
满脑子他上次醒过来时看我的陌生眼神。
要是...要是这次他不再睁眼...
我咬着唇,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
得留着力气,等他醒过来。
到时候好好跟他算这笔账,算他自作主张安排一切的账,算他把我丢在外面担惊受怕的账。
时间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凝固。
我如一座石雕僵立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门上的玻璃窗,生怕错过什么。
不知熬了多久,里面突然传来急促警报声——“嘀——嘀嘀——”,尖锐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我浑身血瞬间冰凉,还没反应过来,几个医生护士推着除颤仪冲进去。
透过门缝,我听到主治医生大喊,“病人突发室颤,准备200焦耳除颤!准备除颤!肾上腺素1mg静推!”
'砰'的一声,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把里面慌乱全隔在那扇门后。
我踉跄着扑过去,手掌死死按在冰凉的门板上。
“齐非渊!”我忍不住喊出声,眼泪瞬间模糊视线。
警报声还在响,每一声好似重锤砸在我心上,砸得我喘不过气。
“别有事,求你了,齐非渊,别有事...”
房东城在一旁不停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却焦急,“对,市中心医院...情况不好,你们尽快过来。”
他挂掉一个又立刻拨通另一个,“齐少出事了,需要人手...”
忽然,里面的警报声停了。
我没有任何知觉的站在门口,脑子一片空白。
又过无比漫长的时间,门终于开道缝。
医生摘下沾着汗的口罩,脸色苍白地说:“暂时稳住,很惊险。”
他的声音沙哑,“但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送进IcU密切观察。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要看他的意志力和接下来的24小时。”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力点头。
当我隔着IcU的玻璃窗看到他时,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透明的输液管顺着手臂蜿蜒,蓝色的呼吸机管子紧贴着他的下颌,还有几条细细的监测线贴在他苍白的胸口。
他的脸白得像张浸了水的宣纸,唇瓣没有一点血色,可胸膛正随着呼吸机的节奏微微起伏。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轻轻戳破我强撑至今的镇定。
我顺着冰凉的墙壁滑坐下来,双手掩住脸庞,温热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压抑的呜咽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齐非渊,你赢了。
我在心里反复默念,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什么委屈,什么计较,什么害怕被遗忘的恐惧——统统不重要。
只要你能活着,哪怕要在这间病房里躺上很久很久,哪怕醒来后用全然陌生的目光看我,我都认了。
怎样都好,只要你还能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