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中去时,廷杖刚刚开始。
有他的暗示,行刑的羽林卫自然知道该如何下手,眼见着几十廷杖下去,敲登闻鼓的几人便已经血肉模糊,看着骇人得很。
可宫里人都知,这种只是看着可怕。
实际上将养个把月,人便会生龙活虎。
卢中冲着羽林卫点点头,让满仓自回东宫,他则带着受刑的几人去附近的太监居所洗漱收拾。
既敲了登闻鼓,陛下肯定是要见。
总不能让陛下见着几个血人。
只是他没想到,这几个半条命都没了的人竟然拒绝跟他走,眼里的防备犹如实质,他稍微表现出点强势,竟然要直接磕死在御前。
卢中:“……”
他看向满仓,满仓立刻会意上前,想拉过领头的老者单独说,结果老者蹒跚的后撤一步,警惕的盯着他,“公公若是带我等去面圣,带路便是。”
满仓:“……”
哪怕他亮出东宫太监总管的身份,这几个人也不为所动,脸上明晃晃写着“不相信”。
满仓和卢中面面相觑。
最后卢中只得打发小太监去东宫喊齐司白。
见到齐司白,这几人果然顺从许多,只是仍刻意跟卢中和满仓保持安全距离,卢中饶是表面上没什么,可心里也是不爽快。
在皇帝身边当差,即便他只是个奴才,无论宫妃还是大臣见他无不客客气气,这是皇帝登基以后他第一次碰到有人如此不尊重他。
满仓几乎一眼就知道他不痛快了。
这会儿他已经从齐司白的只言片语中猜到这几个人的身份,赔着笑脸将卢中请到旁边,“卢哥,说起来他们也不容易,家人朋友都死绝了,千里迢迢跑来告御状,防备心重些,也是情有可原。”
卢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事?”
满仓瞧了眼屋子里面更衣的几人,捂住嘴巴压低声音,“不瞒老哥,事关余将军……”
他说的隐晦,不是刻意要隐瞒。
只是此等事情,不见得所有人都想知道。
毕竟涉及到军权……
卢中闻言猛地瞪大眼睛,“军,军功?”
满仓点头,刚要再说,卢中立刻抬手制止他。
“待会儿御前再说吧,免得我提前知道露馅。”
两人正说着,血淋淋的几人已经换了衣裳,除了脸色苍白色倒是看不出来身受重伤的样子。
卢中立刻转身,“跟咱家走吧。”
齐司白和满仓则留在原地目送几人离开。
“应该会顺利吧……”满仓感慨。
“当然。”
齐司白摇摇看向御书房的方向,“这会儿贵妃应该在御书房,公公应该认识许多宫人,是时候通知安王瑞王还有两位公主,如此大事,不该错过。”
满仓立刻颔首离开。
齐司白则慢悠悠地往东宫走,等回到东宫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个主意,见到守在寝殿外的天青时便问,“殿下如今可醒着?可能费神?”
“重要的事?”
齐司白点头,“我已有主意,但需殿下定夺。”
天青叹了口气,让开身子,“说是不行,可也不能耽误殿下的正事,还劳烦先生快些。”
齐司白撩开棉帘子,就见杨静宜安静地坐在软榻上看着窗外,他总觉得太子这次醒来以后跟以往大不同,似乎心里装着事,让她对事提不起精神。
“属下见过殿下,殿下身子可还好?”
门外的动静杨静宜自然是听到的,闻言转眸看向齐司白,“先生有何事,直说便是。”
念着天青的嘱咐,齐司白尽可能简短,“您昏迷期间,属下擅自做决定让梁姑娘的事重见天日,如今人就在御书房面圣……”
杨静宜点头,“孤知道,劳烦先生绸缪。”
“为殿下分忧是属下的本分,只是属下想着余将军府经过此事势必要被削,南边的军权空出来,总不能便宜贵妃,属下想问殿下是否有决断?”
“先生如此说,应当是有人选了。”
“孤身体不适,这段时日便劳烦先生多筹谋。”
杨静宜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冬日里清冷的阳光被窗棂割裂成碎片洒落在她身上,让人一时难以看清她眼底晦涩之中的失神。
齐司白抿唇。
他不知道杨静宜为何改变,可以他如今的身份除了多为她筹谋却是任何事也做不得。
“殿下,草民建议明王试试。”
“您若觉得可以,草民自去跟他说。”
不想杨静宜过于费神,他又补充道,“此事不急,殿下不必伤神,如今那便才刚闹起来,总要等安王和瑞王穷尽一切争取,咱们才好让明王出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