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乌古论一声沉喝,手臂猛地前推,掌心真元如重锤般朝仕林砸去——这一击力道之猛,竟在半空掀起呼啸的气浪。不等仕林反应,真元堪堪擦过地面,“轰”的一声震得地面微颤,卷起的枯叶、碎石与地底沙尘瞬间腾空!沙尘如雾般炸开,借着气劲四处弥漫,不过眨眼间,雷峰塔下便被黄蒙蒙的沙尘笼罩,能见度骤降,连仕林眼前的光影都变得模糊。
仕林只觉劲风扑面,本能地抬手格挡,却被沙尘迷了眼,连真元袭来的轨迹都辨不清。而沙尘深处,乌古论的身影隐在昏黄里,只听得他冷厉的声线穿透尘雾:“许仕林,我这就送你上路!”
夜绡撕裂尘雾,于雷峰塔下骤然爆裂,腥甜血气瞬间漫进夜色,连风都裹着几分凛冽的杀意。
尘雾散尽时,乌古论眼前的仇敌已化为飞灰,唯余小红马的半缕鬃毛,缠在枯瘦枝桠上随风轻晃——月光洒在那丝浅棕上,宛若一曲无声的悲歌,唱尽方才的惨烈。
乌古论“扑通”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捧起掌下染血的尘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止不住地掩面恸哭:“王爷……兄长……今日大仇得报,许仕林已在塔下化为灰烬!”
他额发被泪水打湿,黏在满是尘土与血痕的脸颊上,嘶哑的哭声像是从喉咙深处碾出来,每一声都裹着仇得报的空茫、与失亲的剧痛;指缝间漏下的血尘沾了衣襟,倒比任何孝服都更显悲怆。
忽而,他猛地仰头,双手高举过顶,掌心血尘簌簌随风而散,哭腔里多了几分决绝的清明:“王爷!您看见了吗?弟用他的血,告慰吾兄在天之灵!您且安息!”
乌古论朝着南方——那是郕王陵寝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角撞出的血珠渗进泥土,他却浑然不觉。忽然,他双掌狠狠扣进尘土,指甲掐进湿泥里,攥成满是血污的拳;抬眸时,方才稍缓的双目已再度染满猩红:“如今只剩那两条蛇妖!用不了多久,弟便让她们一同下来陪吾兄!待功成之日,弟便自赴九泉,与吾兄团聚!”
可正当乌古论沉浸在悲怆里,枯槁的身躯忽如被寒针刺中般一颤——那寒意绝非夜风,是带着死寂的冷意,顺着后颈往脊椎里钻。他脊背骤然发僵,枯瘦的手指下意识蜷成拳,转头望向湖畔时,瞳孔猛地一缩:朦胧月色下,几株垂柳的阴影里,竟凝着道人影,周身裹着圈淡得近乎诡异的幽绿青光,像浸在寒潭里的鬼火。
“谁!装神弄鬼!给我出来!”乌古论的喝声还裹着未散的哭哑,却已绷出几分厉色。他掌心悄然泛起淡金真元,指缝间微光流转,连额角未干的血痕都绷得发紧。可屏息细望时,眉峰却莫名蹙起——那人影立在柳下的姿态,肩线的弧度、垂手时的模样,竟让他心头猛地窜起一阵恍惚,连掌心的真元都滞了半分。
远处的人影忽被柳风吹得晃了晃,缓缓转过身来。幽绿青光映着他破烂的衣袍,先飘来的是一声冷笑,惨淡得像碎瓷刮过冰面,还裹着几分气若游丝的嘲讽:“什么太阴真经……什么不死不灭……也不过是……”
“是”字未出口,那人影突然浑身一震,胸膛剧烈起伏,下一秒便“噗”地闷喷出一口暗红鲜血——血珠溅在青石板上,晕开深色的痕,他的身躯随即像断了线的木偶,重重朝前栽倒,周身的幽绿青光也跟着晃了晃,骤然黯淡下去,只剩一点微光裹着他的身子,在柳影里缩成一团。
“小姨!”
一声尖锐又带着哭腔的呐喊突然划破夜空,像道惊雷炸在乌古论耳边。他浑身猛地一僵,血液几乎瞬间冻住——这声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是本该在雷峰塔下化为灰烬的许仕林!
月色透过柳枝缝隙洒下,落在那人周身微弱的幽绿青光里,隐约显露出青布袍角,还有袖口处没来得及隐去的、泛着冷光的细小青鳞。
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小青。
原是他们赶到钱塘门外时,城门早已紧锁。城外南侧的泥地上,杂乱的马蹄印与往北延伸的整齐印记交错,再加上一路向南、深嵌地面的碎石深坑——玲儿一眼便看穿,是守军畏难避战,故意往反方向误导,当即断言:“仕林必在南,不在北!雷峰塔在南!他定是要雷峰塔做坟冢!”
小青虽身受重伤,化蛟后未褪的鳞纹还在腕间泛着冷光,嘴角不断溢出淡青色血迹,可“雷峰塔”三字入耳,哪里还敢有半分耽搁?她周身骤然泛起青蒙光晕,不顾体内翻涌得更烈的气血,强行催动化蛟后远超小白的法力——足尖轻轻点地,身形便如青虹破风般掠起,衣袂翻飞间,连地面的尘土都被气劲卷得向后退去,直直朝着雷峰塔的方向疾冲,喉间的腥甜几次涌上,都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终是在乌古论凝聚真元、即将施法的前一瞬,小青的身影如一道青虹般撞至!她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抢先一步扑到仕林身前,将他死死护在身后。下一瞬,乌古论满含滔天怒火的真元掌风便狠狠拍在小青背上——她脊背猛地一弓,青色衣袍瞬间被气劲撕裂,淡青色的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地面上,溅起细小的血花,连护在身前的手臂都止不住地发抖,却仍死死挡着仕林,没让他受半分伤。
仕林慌忙搂住小青摇摇欲坠的身体,双掌抖得几乎握不住她的肩。当他的掌心无意间触到小青后背时,心脏骤然一缩——粘稠的血浆瞬间漫过掌心,顺着指缝往衣袖里渗,连指甲缝都被温热的血色填满。他低头看去,小青后背的伤口外翻着,血肉模糊里还嵌着破碎的衣料碎片,淡青色的血液浸透了层层衣袍,糊得他满手都是,连指尖都在发颤。
“小姨……小姨!”他声音发颤,眼泪砸在小青染血的衣袍上,瞬间便与血迹融在了一起。
她艰难抬起头,额角的冷汗混着淡青血迹滑到下颌,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走……快走……”
仕林拼命摇头,双手死死攥着小青的胳膊,指节泛得发白——面对乌古论周身散出的威压,他腿肚子都在发颤,可退后半步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他喉结滚动着,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小姨,你从小教我的,大丈夫要舍身取义,不能背信弃义……我要是丢下你一个人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安宁!”
小青缓缓点头,眼底泛起一层薄雾——她太懂仕林的脾性,这孩子认死理,要他独自逃生,比让他死还难受。她默默转过头,望向远处隐在夜色里的官道,心里却在无声祈祷:小白,别来,千万别来……
就在这时,乌古论猛地发出一声嘶吼,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双拳攥得指骨咯咯作响。他脚步沉重地朝两人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语气里淬着滔天恨意:“许仕林!你没死?你为什么没死!又是你这条不知死活的青蛇!一次次坏我大事!既然你们都抢着找死,那我今天就成全你们!”
正当乌古论掌心已泛起刺目金光,真元凝聚得几乎要冲破指缝,手臂高高扬起、就要朝着仕林与小青劈下之际,湖畔突然传来的声响让他动作猛地一僵。他眉峰拧成死结,侧耳去听——先是急促的马蹄声踏碎夜色,混着一声清脆呼喊,瞬间搅乱了他的杀心。乌古论喉间发出一声低斥,扬起的手臂悬在半空,掌心金光晃了晃,眼神里满是警惕与不耐,转头望向声音来处时,连牙关都咬得发紧。
“仕林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