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里，佩露薇莉走在记忆中的街道上。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旧时集市特有的、混杂着炊烟与尘土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让她坚冰般的心防也泛起一丝涟漪。
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掠过那些熟悉的店铺和摊贩，看着记忆中的人们以鲜活的姿态在眼前穿梭。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妇人讨价还价的嗓音，孩童追逐打闹的笑语……这一切都真实得令人心头发酸。
忽然，她停下脚步。
“对了，说起来孤儿院的方向……”
她左顾右盼一番，接着下意识地转向一条狭窄的巷道。这条小路比她记忆中更加破败，两侧的墙壁布满斑驳的污渍和裂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不太好的气味。
穿过小巷，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围着护栏的普通平房。院子不大，地面坑洼不平，积雪清扫在两旁，显得格外冷清破败。房体虽然老旧，但也说不上贫瘠，只是透着一股被岁月和漠视磨损的疲惫感。
这里，就是她和克蕾薇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那所收留了她们，却也给她们打上“下流人”烙印的孤儿院。
佩露薇莉静静地站在护栏外，瞳孔中倒映着这熟悉的景象。没有激动，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沉淀了漫长时光的、冰冷的平静。那些曾被鄙夷、被欺凌的记忆如同被封冻的河流，深藏在冰层之下，不再掀起波澜。
她只是看着，仿佛要通过这目光，将某个执念彻底看穿、碾碎。
“虽然成了过往，但果然还是……”
佩露薇莉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过去也是在这一天，自己与克蕾薇离开了家，想方设法混进了试炼训练营，从此便再也没有回来，然而多年后，好不容易可以返乡，可回到这里却发现，孤儿院已经不存在了。
『孤儿院？早就拆了。』
『院长达尔杜弗？不是已经死了吗？』
街边的人是这样跟自己解释的：
达尔杜弗死了，据说是与歹徒缠斗中被刺穿了心脏，现场不仅有他和歹徒的尸体，还遗留着一张染血的孤儿交易单，推测是对方想与院长进行非法交易，却遭到拒绝，然后杀人灭口时，却又因对方激烈反抗，从而同归于尽。
街坊的话语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心湖，却只激起微不可察的涟漪。漫长的时光早已磨钝了某些感知，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麻木。
可为何，此刻站在这破败的院落前，胸腔里还是会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酸涩的钝痛？
佩露薇莉缓缓抬起手，指尖隔着冰冷的空气，虚虚拂过那生锈的护栏。她没有推开它走进去的欲望，那里早已没有等待自己的人，也没有值得她回顾的温暖。这里，只是一个坐标，一个标记着她人生转折点的、冰冷的地标。
『迪亚布罗说过，历史的因果不会因为个人而改变。』
她的手忽然顿住，缓缓垂落身侧。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熟悉又陌生的空气，再睁开时，那双斜十字的瞳孔中只剩下了一片沉寂的冰原。
既然无法改变，便无需沉溺。
她转身，不再看那破败的院落一眼，步伐坚定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呵，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她声音很轻，却时不时的又看了一眼那间平房。
然而，就在佩露薇莉做完最后的告别准备离开时。后方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只看到两名穿着西装的人走进了房中。
二人的打扮说不上神秘，却戴着帽子和墨镜刻意遮住了脸，其中一人拎着一个黑皮箱子，当他们来到门前还未听敲门声，平房的门就已被打开。
嗯？
佩露薇莉眼睛微微一睁，又再次转过身来。
『奇怪，那两个人是谁？我的印象里，院长好像并没有说过他认识这样的人，而且还刻意乔装打扮，隐藏身份，难道……』
她的呼吸微微一滞。尽管告诫自己不要干涉历史，但亲眼目睹悲剧的序幕在眼前拉开，自己又怎能坐视不管？
出于这份责任与感情，她还是跟了上去。
走入院中，她又迅速贴着墙壁移动到门前，途中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也就在此时，她听到了房内的对话声。
“嚯，3000原石，200冰原之心，这次的买家出手可真够大的！”
房中，一个身材微胖、面容带着几分市侩的中年人点阅着箱中货币，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笑容。
“那必须的，但买家要求，‘货物’必须健康，而且不能有半分瑕疵。”黑衣人站在桌旁如此说道。
“当然当然，让买家放心吧，货在我手里绝不可能有半点瑕疵。”中年人拍着胸脯保证，脸上的笑容愈发谄媚。
佩露薇莉贴在墙边，听着屋内传来的对话，瞳孔骤然收缩。
货物？健康？瑕疵？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令人作呕的可能性。
“呵呵。”另一名黑衣人忽然笑道，“谁能想到，这里远近闻名的孤儿院院长，达尔杜弗先生，私下却是我们的‘金牌供应商’呢？”
“过奖过奖。”中年人，也就是达尔杜弗，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搓着手说道，“大家都是为了钱嘛，只是可惜两个丫头不见了，不然还能卖到更好的价钱。”
门外，佩露薇莉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死死攥着拳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记忆中那个会偷偷给她们塞热面包、会把旧棉袄披在克蕾薇身上的老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那些温暖的记忆，瞬间变成了淬毒的利刃，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
“原……原来是这样……”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深切的恶心。
三人欢笑间，一阵犀利的脚步声伴随着刺骨的寒意陡然袭来。
佩露薇莉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银发无风自动，瞳孔中是冰冷的怒火，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息让室内的温度骤降。
“你……你是谁？！”
达尔杜弗和两名黑衣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们惊骇地看向门口，但是当几人看到对方瞳孔中的十字时，达尔杜弗一下便认出了对方。
“是你？不对你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