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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天,细雨如丝。

江南总商会后堂的烛火却彻夜未熄。

卫渊端坐主位,指尖轻叩案几,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查到了吗?”

吴谋士一身青衫微湿,显然是刚从外头归来。

他将一卷纸摊开于案上,眉宇间凝着沉郁:“流言自城南贫民巷起,经三家茶肆、五名挑水夫、两名账房小吏之口扩散,最后渗入商会内部采买司与运务科。路径迂回,层层递进,像是一张蛛网——有人在用‘信息虫’啃噬我们的根基。”

苏娘子立于窗侧,手中握着半块烧焦的信纸残片,指节泛白。

“这些人,都是最底层的仆役杂役,平日连议事厅门槛都摸不着。可偏偏,他们口中传出来的每一句话,都精准戳中人心疑窦:说你三年前死于青楼暴毙,说你是借尸还魂的妖人,说……你根本不是卫国公血脉。”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更可怕的是,这些话不是胡编乱造。它们夹杂着几分真——比如你说过的一些新政举措,比如你曾提过的‘玻璃非石而似水凝成’这类怪论,竟也被混进去,成了‘非人所知’的佐证。”

卫渊缓缓闭眼。

他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敌军统帅萧烈,北境七州兵马大元帅,不仅善战,更精于心术。

此人曾在雁门关以一封伪诏逼反三镇守将,也曾散布瘟疫谣言使南境粮价一日翻三倍。

如今故技重施,目标已不止是动摇民心,而是要在他尚未完全掌控南方联盟之际,斩断其合法性根基。

一旦“世子非世子”的说法深入人心,不仅是百姓不信他,就连依附他的商贾、匠师、将领,都会心生退意。

这是诛心之策。

“他们要的不是混乱。”卫渊睁开眼,眸光冷冽,“是要让所有人怀疑现实本身。当真相被稀释成流言,谎言就成了唯一的答案。”

吴谋士点头:“所以不能只靠辟谣。越解释,越像掩饰。”

“那就别解释。”卫渊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手指划过江南水道纵横的脉络,“我们反过来,给他们一个‘真相’——一个他们不得不信的真相。”

他转身下令:“明日清晨,对外宣布‘百工献技大会’提前举行。地点设在钱塘江畔官市广场,搭三层高台,悬红绸万丈。我要让全城看到玻璃如何从炉中吹出,肥皂如何炼自草木灰油,火药试爆时震塌半座废窑!”

苏娘子皱眉:“可这和身份之争有何关联?”

“关联极大。”卫渊冷笑,“你说我是妖?那我就展露神迹。你说我非人?那我就做人间未曾见过之事。凡亲眼所见者,皆会问一句:若他是假,谁能造假至此?”

他又看向吴谋士:“同时,放出风声——就说我们已掌握幕后主使名单,正秘密拘捕。再让刑狱司在街头贴出告示,悬赏举报‘传播妖言者’,每揭发一人,赏银十两。”

“这是……钓鱼?”吴谋士眼睛一亮。

“是以毒攻毒。”卫渊眼神森然,“真正的小鱼不懂藏身,只会慌乱逃窜。而我们要的,就是他们这一跳。”

三日后,夜雨骤急。

一名身穿灰袍的文书官试图从商会东角门溜出,怀里紧抱一只油布包裹。

守门护卫并未阻拦,而是悄然尾随。

直至城外十里亭,一支黑甲骑兵突然杀出,火把照出马上之人——正是卫渊本人。

“跑得倒是快。”他翻身下马,一脚踢开那人怀中包裹,里面赫然是一份誊抄的商会机密账册,记录着近三个月与北方藩镇的粮食交易明细。

“谁派你来的?”卫渊蹲下身,声音平静得可怕。

那人颤抖着摇头。

卫渊却不恼,反而笑了:“你说你是采买司的临时录事,月俸三贯,却能在城西买了宅子,还养了个唱曲的外室。钱从哪来?萧烈给的?还是他许了你什么?”

听到“萧烈”二字,那人瞳孔猛缩。

够了。

卫渊站起身,对亲卫道:“带下去,严审。我要知道他接触过谁,说过什么,甚至梦里喊过谁的名字。”

回到府中,吴谋士已在等候,脸色凝重:“招了。他是北军安插的暗桩,任务有三:一是散播‘借尸还魂’流言,二是刺探南方商会与北方藩镇的合作底线,三是……等待时机,在关键会议上制造冲突,引发南北决裂。”

卫渊站在檐下,望着雨幕中的灯火城池,久久不语。

终于,他轻声道:“原来如此。他们不只是想毁我名声,更是要斩断南北联盟的最后纽带。”

“接下来怎么办?”苏娘子问。

卫渊缓缓抬头,眼中寒光如刀。

“既然他们想玩虚实真假……”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笑意,“那就让我送他们一场,分不清梦与醒的戏。”

窗外雷声滚滚,仿佛天地也在回应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130章 流言反击(续)

雨歇天明,晨雾未散。

卫渊立于总商会露台之上,手中握着那封刚刚誊抄完毕的“密信”——墨迹尚湿,朱砂印泥伪造得几可乱真。

信中赫然写着北境统帅萧烈与心腹幕僚商议吞并北方三镇藩兵、另立“燕云国号”的阴谋,字里行间杀机暗藏,连用语习惯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张老板?”卫渊淡淡开口。

廊下一名粗布短褐、满脸市侩气的中年男子拱手而出,正是北方商会代表张老板。

他脸上不见昨日合作时的拘谨,反而透出几分猎手收网前的沉稳:“世子放心,这信已由‘逃亡’的粮队管事带往幽州方向,不出五日,必入北镇节度使崔允之手。崔允多疑善妒,素来不服萧烈统辖,见此信,必生内忌。”

卫渊点头,目光却落在远处集市渐起的喧闹上。

街头孩童举着新发的彩纸传单奔跑叫卖:“看啊!钱塘江畔百工大会,玻璃吹成仙器,火药炸开山石!”更有说书人在茶棚高坐,声情并茂地讲着“世子夜炼神药,一炉出十宝”的奇谈。

百姓驻足倾听,眼中不再是怀疑,而是敬畏与好奇交织的光。

苏娘子悄然走近,递上一碗热姜汤。

“民心已定。”她轻声道,“昨夜我动用了所有绣楼、酒肆、脚行的人脉,连乞儿都在传唱你造肥皂换军资的故事。他们不再问你是真是假……只问你能带来什么。”

卫渊接过碗,却没有喝。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那是一张依旧美丽却略显憔悴的面容,眼底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挣扎。

“你怎么了?”他忽然问。

苏娘子一怔,随即垂首:“无事,只是连日操劳,有些疲了。”

卫渊不语。

他太了解这个女人。

她是江南第一女商,手段凌厉如刀,情绪从不外露。

可这几日,她每每在他提及“身份”“血脉”之时,总会有一瞬的走神;昨夜更是在灯下翻查一本尘封已久的《南都旧录》,被他撞见后匆忙合上。

他放下碗,声音低缓却不容回避:“你在查什么?”

风拂过檐角铜铃,叮当一声碎响。

苏娘子久久未答。

终于,她抬眸,眼中竟有泪光浮动:“我查到了另一件事……关于你的过去。”

卫渊心头猛然一震。

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久违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仿佛穿越时空的裂隙再次被撕开一角,命运之手正缓缓伸向他精心构筑的现实。

“你说你是三年前青楼暴毙后复生……可我在金陵医署残档中发现,当年那位‘卫家纨绔’尸身曾被验过颅骨,其脑后有一道陈年箭伤,是你从未提起过的旧创。”她咬了咬唇,“更重要的是……那份验尸官的私记里写道:‘此人言语颠倒,临死前反复念叨‘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似疯,却又字字清晰。’”

空气仿佛凝固。

卫渊站在原地,指尖微微发凉。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是穿越而来。

就连吴谋士,也只知他“大梦初醒,顿悟前非”,以为不过是顿悟式的觉醒。

可现在,有人触碰到了真相的边缘。

“你还查到了什么?”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压力。

苏娘子摇头:“仅此而已。但我……不敢再查下去了。因为每翻一页档案,我就越害怕——怕我发现的不是过去的你,而是一个根本不存在于史册中的‘影子’。”

卫渊闭上眼。

那么即便他掌控百万雄师、铸就千城伟业,也将再度沦为那个无人相信的孤魂。

良久,他睁开眼,望向南方苍茫群山。

天下未定,人心未附。

而真正的风暴,或许从来不在战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