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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穿廊,吹得檐下灯笼摇曳不定。

苏娘子站在卫渊对面,手中紧攥着一卷泛黄的纸册,指尖微微发颤。

卫渊没有再问,只是踱步至窗前,望着远处商会联盟灯火通明的码头,货船如龙,铁甲巡江,一派繁华盛景。

三年前谁能想到,江南这片被世家垄断、税赋崩坏的膏腴之地,如今竟成了他手中最坚实的根基?

“你最近常去金陵医署旧档房?”他忽然开口,语气轻得像在闲话家常。

苏娘子一怔,抬眸看向他的背影:“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比如我是不是真的死过?”

她呼吸微滞。

卫渊转过身,脸上竟浮起一丝笑意:“查到了什么,就说吧。不必吞吞吐吐。你是南七省商会总司账,掌握我半数财源命脉的人,若连你也信不过,这天下还有谁可信?”

这句话说得极软,却重如千钧。

苏娘子咬了咬唇,终于将那卷手抄本递出:“这是我在医署废档中翻出来的密录副本,原档已毁,只留下这一份孤本。”

卫渊接过,目光一扫,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纸上字迹斑驳,但内容清晰:

“永昌三年三月十七日,卫国公世子暴毙于醉香楼。验尸未公开,尸体由府兵连夜接回。有仵作私记:‘颅骨后有陈年箭创,非少年纨绔所能受。且口齿不清,喃喃自称‘非此世之人’,语类癫狂,然眼神清明,不似虚妄。’另据青楼管事暗供:当日召妓者非世子常伴之仆,而是两名陌生北地口音男子,事后赏银百两,随即消失无踪。”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批注:

“疑为替身代死,真身或早已易换。然卫老军神压下此事,禁言三月,凡涉者皆调离京师。”

屋内陷入死寂。

良久,卫渊缓缓合上纸卷,轻轻放在案上,仿佛怕惊动什么沉睡的幽灵。

“你觉得我现在是谁?”他问。

苏娘子声音低哑:“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三年前那个纨绔卫渊,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精通算术、改良农具、铸炮造船、统兵百万。你带来的东西——火药配比、水泥方子、玻璃炼法、乃至那‘股份制’商行架构——都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智慧。”

她顿了顿,眼中水光闪动:“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是谁?若你不是卫渊,那真正的卫渊去了哪里?而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被别人取代?”

窗外铜铃再响,像是命运敲门。

卫渊静静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敷衍的笑,而是一种近乎温柔的释然。

“苏娘子,”他缓缓道,“你说这世上,真有一个‘本来面目’吗?”

他踱回案前,点燃一支细烛,火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眉眼。

“三年前我在青楼醒来,头痛欲裂,记忆混乱。我不记得自己是谁,只依稀记得另一个世界——高楼万丈、铁鸟横空、万人共用一网。那时我以为是梦。可当我看见这具身体上的旧伤,听见百姓饿殍遍野的哭声,我才明白,这不是梦,是天要我来改命。”

他凝视火焰:“至于原来的卫渊……也许真死了,也许被人换了。但如今站在这里的,是带着两个时代记忆的人。我不是冒充他,我是继承他。他生前荒唐无度,死后却让我借躯重生,成就一番事业。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都是‘卫渊’。”

苏娘子怔住。

“我不怕真相曝光。”卫渊声音低沉却坚定,“怕的是人心动摇。只要百姓有饭吃,将士有饷拿,江山稳固,四海归心,谁在乎我是不是当年那个废物世子?史书可以篡改,流言可以扑灭,唯独功业不会说谎。”

他说完,将那纸卷投入烛火。

火舌舔舐文字,灰烬飘起,如同过往的亡魂。

门外脚步声轻响,吴谋士悄然现身:“主公。”

“去办两件事。”卫渊头也不回,“第一,金陵医署所有涉及三年前验尸记录的档案,无论正档私记,全部销毁,不留痕迹。第二,传令张老板,即日起对北方商会入南人员实行‘双签制’——一人通行,需两名担保,违者逐出联盟。”

“是。”吴谋士领命而去。

室内只剩二人。

苏娘子望着那团熄灭的余烬,忽觉一阵寒意袭来。

她本以为自己掌握了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可卫渊的反应却让她明白——他早就在等这一天。

甚至,或许……他已经预料到更多。

“你还瞒着我什么?”她低声问。

卫渊望向南方群山,眸光幽远如星河倒悬。

“有些事,现在不能说。”他轻声道,“但你要记住,当风暴真正来临之时,最先动手的,从来不是看得见的敌人。”

风拂过庭院,卷起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飞向黑暗深处。

而在十里之外的江岸哨塔上,一名伪装成渔夫的密探悄然点燃了信号灯。

微弱的红光一闪即逝,如血滴落入夜幕。

无人知晓,一场针对“伪世子”的流言,已在北方悄然发酵。

【第131章 往事迷踪(续)】

夜未央,江风裹挟着水汽漫过城垣。

卫渊立于商会总部最高处的观澜阁上,指尖轻敲窗棂,目光如刀锋扫过远处星罗棋布的灯火。

那些灯火之下,是千艘货船、万担粮草、十万劳工昼夜不息的运转命脉——南方七省经济命脉,尽握于此。

而此刻,这命脉却在无声震颤。

“主公,北线密报。”吴谋士快步而来,声音压得极低,“敌军统帅拓跋烈亲率八万铁骑南下,已破雁门关外三堡,前锋距我边防仅两日路程。”

卫渊眸光微凝。

他早知对方不会被一纸流言牵住脚步,但来得如此之快、如此果决,仍出乎预料。

“他们知道我们内有动荡?”他问。

“极有可能。”吴谋士沉声道,“更麻烦的是……今晨起,商会六省分会已有三地传信,要求召开紧急议事会,议题赫然写着:‘世子身份存疑,恐为伪冒,宜审其真伪,以安众心’。”

一阵冷笑自卫渊唇间逸出,却不带怒意,反倒透着几分洞悉棋局的从容。

“好啊,外兵压境,内鬼作祟,连老天都嫌我不够忙。”他转身踱至案前,执笔蘸墨,在一张空白军情图上缓缓画下一圈,“既然他们都想看我是不是真的‘卫渊’,那不如……让他们看得再清楚一点。”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电:“传令下去,放出风声——昨夜有北朝细作潜入金陵码头,意图刺杀商会总司账苏娘子,已被活捉。”

吴谋士一怔:“可并无此事。”

“现在没有,待会就有了。”卫渊嘴角微扬,“挑二十名精锐,换上粗布短打,佩北方制式短刃,身上藏‘燕云十八骑’信符残片。行动不必成功,只求被抓。”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闪动:“审讯时,让他们‘供出’:拓跋烈已与叛将贺兰嵩密约,将在十日内突袭幽州、并州,逼迫北方藩镇反戈,断我北援之路。此事若成,江南必乱。”

吴谋士呼吸一滞,瞬间明白了其中杀机——这是借敌之疑,乱敌之阵!

“一旦消息传回北营,拓跋烈必疑心贺兰嵩通敌。此人本就桀骜,素为北庭所忌,若生内讧……”他喃喃道。

“那就不是南下了,而是调头回去平叛。”卫渊冷冷接话,“我要他还没摸到我防线,先被自己人捅穿胸膛。”

命令迅速下达。

当夜,四名“刺客”在苏娘子居所外围被巡防队擒获,一人当场格杀,三人重伤被捕。

刑房火光彻夜未熄,供词次日清晨便通过商路飞马传向四方。

与此同时,卫渊却并未松懈。

他召来张老板,亲自拟定《商盟效忠誓约》,凡签署者,可优先获得水泥工坊经营权、火器分销配额及朝廷未来盐铁专营准入资格。

利字当头,犹豫者纷纷低头。

可就在誓约签署当晚,一名老账房在酒后失言:“当年世子死时,我曾在卫府外见一辆黑篷车驶出,车上抬下的影子……比世子高了半头。”

这句话,像一根针,悄然扎进早已裂开的堤坝。

三日后,一封密信突破重重封锁,送达北境大营。信中只有一句话:

“伪世子尚在,真身或藏于江南。若不动如山,则天下归心;若举旗质询,则万众倒戈。”

落款无名,却盖着一枚褪色的虎符印痕——那是二十年前南征军统帅才有的信物。

卫渊收到截获的副本时,正站在新建的玻璃窑厂前,看着熔炉中流淌出晶莹剔透的液态奇迹。

他沉默良久,将信纸投入炉火。

火焰腾起,映红了他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