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台内,一片静谧。
冬季的夜风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裹挟着寒冷,从窗棂的缝隙中汹涌而入。
烛火在铜雀灯台上摇曳,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灭,那微弱的火苗却顽强地坚持着,将清昙青灰色的道袍染成了一抹温暖的颜色。
清昙刚刚翻过一页泛黄的经书,突然,檐角的铜铃发出一阵轻微的颤动,仿佛被夜露惊扰。
那细碎的声响,如同夜露坠落在青石砖上的声音一般,清脆而又短暂。
清昙的手指原本悬停在经卷上方,听到这声音后,他的动作猛地一顿。
这摘星台位于夏宫最偏僻的角落,三更天时分,会来翻过朱漆宫墙的,除了赵无虞,清昙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
他缓缓将经书倒扣在案上,站起身来。
起身时,他的袖摆轻轻拂过案头,带起了一些沉香屑。
这些沉香屑在月光的映照下,如同点点碎星般在空中浮沉。
门轴转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声音惊动了。
案头白瓷瓶中的夜合花,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阵异动,微微颤动着花瓣。
赵无虞倚在门边,她的锦袍下摆已经被露水浸湿,洇出了一片深色的痕迹。
她的玉冠有些歪斜,几缕墨发从冠中滑落下来,随意地散落在她白皙的脸颊旁。
赵无虞微微抬眼,凝视着清昙,那双原本总是噙着三分笑意的凤眸,此刻却凝结着化不开的寒霜。
清昙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他的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时间都在他身上慢了下来。
他的目光如同春日里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赵无虞那张略显苍白的面庞上。
他凝视着她的神情,目光如炬,似乎想要透过那表面的平静,探寻到她内心深处的波澜。
赵无虞的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怎么了?”
清昙轻声问道,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宛如微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那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关切和担忧,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赵无虞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那笑容却在嘴角处戛然而止。
她的双眼微微发红,像是被泪水浸泡过一般,眼眸深处隐藏着无尽的哀伤和痛苦。
突然间,赵无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身体猛地向前倾倒。
清昙见状,连忙伸出双臂,稳稳地将她接住。
赵无虞就这样扑进了清昙的怀中,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依靠的港湾。
清昙见状,急忙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两人一同跌坐在蒲团上。
清昙的指尖在不经意间触碰到赵无虞后颈处时,竟感觉到那里有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心中猛地一紧,瞬间意识到怀中的躯体正在微微颤抖着,就如同那年隆冬时节,那个被遗弃在上善观外的幼儿一般,令人心疼不已。
赵无虞的双手紧紧地抱住清昙,仿佛生怕他会突然像烟雾一样消失不见。
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清昙的脊骨里,然而她却浑然不觉。
就在这时,赵无虞的声音突然在清昙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哽咽和绝望:“金日闲求娶王妃,芙儿要去和亲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劈在清昙身上,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
他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听到这样的事情,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清昙才缓缓回过神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这消息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冲击,但如果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其中似乎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是你举荐的?”
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赵无虞身上,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赵无虞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清昙的肌肤里,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稍镇定一些。
她的头低垂着,仿佛那沉重的头颅已经无法支撑,她的目光躲闪着,不敢与清昙对视,仿佛那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终于缓缓地抬起头,将脸紧紧地贴在清昙的胸口,那轻柔的触感让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她的声音如同蚊蝇一般,几乎微不可闻,那一声“嗯”,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清昙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赵无虞的颤抖和不安,他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怜惜之情。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温柔地抚着赵无虞的后背,那轻柔的动作就像是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一样。
“你既然这样做,自然是有你的原因。”清昙的声音低沉而温和,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般,穿透了赵无虞心中的阴霾,让她感到无比的心安。
赵无虞缓缓地抬起头,仰起脸看着清昙,她的眼中还带着些许的泪光,那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她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仿佛压抑着内心的波澜,轻声问道:“你不怪我?”这句话如同一根羽毛,轻轻地落在清昙的心上,引起一阵轻微的涟漪。
清昙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和煦。他伸出手,轻柔地揉了揉赵无虞的头发,那温柔的动作像是在安慰一个受惊的孩子,让赵无虞的心中涌起一阵悸动。
“不会。”清昙的声音依旧温柔,宛如春日里的微风,轻拂着赵无虞的耳畔。
他的目光坚定而柔和,仿佛在告诉赵无虞,他的信任如同山岳一般坚定不移。
赵无虞自从与清昙在一起后,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落泪,就像此刻,她的眼眶中又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贪婪地闻着清昙身上的清香,那是一种淡淡的、让人安心的味道,仿佛能驱散她心中所有的不安和恐惧。
赵无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然后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正色道:“大师兄,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清昙见她突然这么正式,便也收敛了笑容,轻声说道:“好,你喝口水,慢慢说。”他递过一碗水给赵无虞,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关切。
赵无虞接过水,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碗,看着清昙,缓缓说道:“大师兄,你听说过琼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