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悠悠地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眼中毫无生气,仿佛一潭死水。
身上的衣裙虽依旧完好,然而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在这一刹那,她的内心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她悔恨自己为何如此轻易地轻信他人,为何如此急切地渴望孩子,更恨那个玷污她清白的仙师,不,那是恶魔,是万恶之源。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当即如一只决然赴死的飞鸟,拿起披帛,奋力地朝房梁上扔去,几次尝试之后,披帛终于如一条灵蛇般穿过房梁,稳稳地搭在上面。
她站在春凳上,在披帛的下端打了个死结,然后将头轻轻地放进环中,脚顺势蹬开春凳,身体便如一片凋零的花瓣,轻飘飘地挂在了披帛上。
时间悄然倒流至一炷香之前。
彼时,妘姝正全神贯注地为苏芷予解毒。经过一番紧张而艰难的努力,终于大功告成。然而此时的妘姝,已然是香腮泛红如霞,娇躯微微颤抖着,晶莹的汗珠顺着白皙的肌肤滑落,宛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
她轻喘着气,环顾四周,这才惊觉不知何时那些巡捕们早已悄然离去。
稍作喘息后,妘姝轻盈地从高高的房梁上一跃而下。她小心翼翼地为苏芷予整理好凌乱不堪的衣裙,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接着,她轻轻地将苏芷予抱起,放置于柔软的床榻之上,让她能够舒适地休憩。做完这些,妘姝顾不上自身的疲惫,转身匆匆忙忙地去寻找水源。找到水之后,她先是仔细地为苏芷予擦拭掉身上残留的秽迹,然后才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
正当妘姝端着水盆出去处理污水返回时,突然间,房间内传出一阵凳子倒地的声响。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令妘姝心中一惊,对姨娘安危的担忧瞬间涌上心头。她顾不得手中还端着水盆,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冲进房中。
待她冲进房间,眼前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只见苏芷予竟然高悬于屋梁之上!妘姝来不及多想,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抱住苏芷予的身体,拼尽全力将她解救下来。
“姨娘,你怎么会如此想不开啊!”,妘姝看着怀中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苏芷予,心疼不已地说道。
苏芷予缓过神来,当她看清眼前之人竟是妘姝时,不禁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之色:“怎……怎么会是你?”
妘姝微微一笑,柔声安慰道:“怎么会不是我呢?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恐怕您早就遭了那恶贯满盈的坏道士毒手啦。”
苏芷予恍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模样,不禁轻轻摇了摇头,那张娇美的面庞上满是凄楚之色,让人看了心疼不已。
只见她喃喃自语道:“姝儿啊,你就别再安慰我这个可怜人啦!姨娘心里跟明镜似的,如今这白玉已然染上了瑕疵,哪里还有脸面去见你那尊贵的父亲哟……”,话音未落,她便再次伸出手去,试图抓住那悬挂着的披帛,仿佛那是她解脱苦难的唯一途径一般,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就让我去死吧,也好过这般苟活于世……”
一旁的妘姝见状,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苏芷予,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同时,她大声喊道:“姨娘,您先别急嘛!且听我把话说完,如果听完之后您仍然觉得生无可恋,执意要死,那我也就不再阻拦您了。”
听到这话,苏芷予停止了挣扎,用一双泪眼朦胧、充满疑虑的眼睛望着妘姝,声音略微颤抖地说道:“好吧,那你快些讲吧。”
“昨天巧合看见你进了某客栈,然后我跟了进去,也看到了一切,知道这是一种骗局,你在京城遇到的少,我在边境,这种骗局反而看到的多,他们只是利用女人们久久不孕的焦急心理来欺骗大家。于是我也假装上当,跟着他们来了这里,看到你进来,于是我就找了巡捕破门来救你,只是当时你应该是中了坏人的药物,所以有些……,最终我用了王婆婆的绝技,最终给你缓解了。”,妘姝编造着谎言,说到绝技时,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向她示意。
苏芷予听后,心情仿佛平静的湖面被微风吹过,泛起丝丝涟漪,但仍似有疑惑未解,“你一个姑娘家,怎会知晓这些事情?”
妘姝嘴角轻扬,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宛如春花绽放,“姨娘莫要以为我在王婆婆那里只是接受治疗,那么多的闲暇时光,我岂会不觉得无聊?实则在王婆婆为病人看病时,我也会在旁协助,不知不觉间,便学到了许多东西。虽水平有限,但也算略知一二,包括为你解毒的法门。”
“不知羞,一个姑娘家学那些作甚?”,苏芷予出言教导,可话一出口,她便想到自己正是被她如此救下,不禁有些难为情。
妘姝自然也不便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于是赶忙转移话题,“姨娘,我在救治你时,有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你久未身孕,并非自身之过,而是遭人下药,此药乃令女子无法受孕之毒,我怀疑母亲亦中此毒,而这药极有可能是二叔一家所赐,已持续多年,他们的目的便是妘家的爵位。”
倘若说方才苏芷予心中尚有其他杂念,那么此刻却是荡然无存,她情不自禁地紧紧抓住妘姝的手,急切地问道:“果真如此?”
妘姝凝视着她的双眸,颔首应道:“千真万确,我已为你施药,或许不久之后,你便能传出喜讯,毕竟你尚年轻,父亲也未老迈。”
“啊,姝儿,小姐,姨娘我,我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苏芷予激动得语无伦次,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妘姝笑道:“姨娘,别叫人家小姐,在别人家姨娘只比下人高一点点,但是在我们家,父亲觉得你是家人就是家人。”
“好,好,……”,苏芷予流下幸福的泪水。
妘姝握住她的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好了,姨娘,我们赶紧回去吧,不然那贼子再回来把我们堵在这里就不好了。”
“好,回去后我会向你父亲请罪,然后揭穿二叔家的阴谋。”,苏芷予说道。
妘姝连忙拉住她,“你疯了吗?这种事情就不要提了,只说避孕丸的事情就行,让父亲也知道二叔家的阴谋,不然以后他还傻乎乎的想兄弟之情。”
“可是……”,苏芷予还想说什么,但是却被妘姝打断。
“你要是提了这件事情,就会让父亲知道我也参加了,他还不气死,就算他没有被气死,也会让我跪祠堂,如果跪一天,那还不如让人家死。”,妘姝打着感情牌。
苏芷予最终点点头。
妘姝这才松了口气,安排道:“你赶紧收拾一下,别让人看出点什么,我们准备离开。”
苏芷予只好先打理自己的衣着装饰。
妘姝也开始检查现场有没有遗留下自己的痕迹,就在这时,她看到床的里面有一件男人的衣裳,她皱起眉头,这东西可千万不能被姨娘看到,不然她又会以为她自己被老道士玷污了。
她尖起指尖把它提了起来,当衣裳翻过来的时候,两个熟悉的符袋出现在她眼前,这个不是昨天才看到过的那个东西吗?
她迅速的捡起来,把符袋取出,打开一只,果然是一袋子黄金,她不用看就知道另外一只装满的是银票。
“姝儿,我收拾好了。”,身后传来苏芷予的声音,这让她心里一惊,迅速的把衣裳装入符袋里,然后把符袋放进自己的包。
“好了,没有什么遗漏,就算有什么也不容易被人联想到我们。”,她笑着说道。
两人临出门的时候,妘姝看了看桌上的隔音阵,也把它拿了,消去法力,收好。
好在隔音阵只是半个手掌大的小盒子,很好收纳。
出门,很快来到前院。
“哎~,你们两个,还不赶紧离开。”,门厅里一个巡捕向着两人呵斥道:“一个个的明知道这里是案发地,还跑得飞快,都不怕沾染晦气。”
妘姝咯咯笑着,拉着苏芷予就往外跑。
在大门外,她看到四周还围着一些百姓,一个个的探头探脑的往里看,看见两人被巡捕赶出来,连忙问看到什么没有。
妘姝硬邦邦的吐出一句,“你不会自己进去看。”
那人呵呵干笑着,“这不是不敢进去。”
“我们进去才走几步就被发现了。”,苏芷予低声说道:“不过里面只有一个巡捕,如果多进去几个人,说不定他就不管了。”
这句话把围观百姓提醒了,已经有人开始从几个地方往里爬,几乎都是墙头,走正门的反而没有。
妘姝和苏芷予相视一笑,两人都看出来,百姓最想看的就是被凌辱的女子是谁,而他们的行动正好可以把两人最后留下的痕迹消灭。
老道士感觉今天十分倒霉,美女已经到手,正准备提枪上马的时候,居然被巡捕围捕了。
他慌忙中只能赤裸着身体,带着衣物和阿全翻墙逃出。
围墙外面是另外一家人,偏偏这个院子里正好有人在,看见他一个赤裸的人,当即就一盆水向着他泼了过来。
虽然老道士已经是红阶初期,如果在俗世还可以完全躲避,但是修炼界的实际躲避效果被压制,因此他和阿全的一半身体都被淋湿。
这时另外一边墙头上已经有巡捕翻身上了围墙。
老道士不敢恋战,只好再次翻墙往前跑。
于是就出现了一个赤裸男人抱着另外一个男人不断的在院落和街道上到处起落,身后几个有些功夫的巡捕穷追不舍。
由于老道士自身太奇特,不论到哪里都会引起大家的惊呼,这给巡捕们指引了方向,因此他一时半会儿居然没能逃脱。
半个时辰后,老道士终于摆脱身后的巡捕,找到一间空房子,把衣服穿上,然后和阿全两人相互整理好衣服,匆匆忙忙的出来看热闹。
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想起符袋的事情,两人只想着尽快离开远点,不要被巡捕碰上,万一被认出来就丢脸丢大了。
一炷香后,两人脱离巡捕包围圈,坐在一间茶楼上悠闲的喝茶。
“这书说得好。”,老道士拈须赞道,现在他依旧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哪里有刚才那么狼狈。
阿全把一颗花生米丢入嘴里,附和道:“不错。”,但他的目光却看着老道士,压抑着心底的笑,暗道:“看你装,这下不就翻船了吧。”
这时有小二上前讨赏,阿全呵呵一笑,“赏。”,然后他丢出几个铜币到盘子里,铜币和盘子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听到这个响声,老道士习惯性的把手伸进怀里,摸下衣裳里的符袋。
这一伸手,他一下子呆住了,符袋不见了。
不,确切的说是装符袋的中衣他都没有穿上。
他开始回想自己是在什么地方把它弄丢的。
但是一路上他都在逃亡,一只手抱着衣服,一只手抱着阿全,哪里记得什么时候掉了件衣服?
看见老道士色变,阿全还没有感觉到有问题,依旧嘻嘻哈哈的,“你看那边的巡捕,他们还在瞎忙活,平白成了被耍的猴。”
老道士满脸都是寒霜,哼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东西掉了。”
阿全一时间没有醒悟,反问道:“什么东西?那个美女?的确是可惜了,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惜……”
“可惜个屁。”,老道士怒道,随即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大了些,已经引起四周的人都注意,又压低声音道:“东西丢了,我们要赶紧回去找。”
阿全这时才发现出了大事,惊慌失措的说道:“我们赶紧去找呀。”
老道士看着不远处还在搜寻的巡捕们,有他们在,自己怎么着也不好去寻找,况且他也记不得要从哪里找起,因为他连在什么地方弄丢的都不知道。
“找吧。”,他说道,找总比不找好,万一找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