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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铁规矩”的利与弊

青石镇中学的土操场还没干透,雨后的泥腥味混着教室后墙的艾草香飘进行政楼,却冲不散政教处办公室里那股子紧绷的气息。主任赵守业的办公桌后,墙上钉着张泛黄的《中小学德育工作规范》,桌角堆着半尺高的红色封皮文件夹,最上面那本《青石镇中学班级管理细则(2024修订版)》,封皮被他的拇指磨出了毛边。

周一早自习刚下,初一(2)班班主任刘春燕就攥着沾了点粉笔灰的《班级卫生周报表》站在门口,鞋尖还沾着从宿舍区过来的泥点。这是她第三次来交表了——第一次赵守业说“宿舍床铺整理”栏没写清“被子棱角是否对齐床沿三厘米”,打了回来;第二次补上了,又被指出“厕所清扫记录没标注‘拖把拧干程度’,是‘滴水’还是‘不滴水’,必须写明白”。

“赵主任,这是改好的。”刘春燕把纸递过去,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她班里有三个学生是留守儿童,上周负责厕所清扫的男孩张强,奶奶突然生病,他连着两天请假,清扫记录是她代填的,哪能说清拖把拧得干不干净?

赵守业没抬头,老花镜滑到鼻尖,红笔在纸上戳得“沙沙”响。“刘老师,你看这里。”他指着“校园责任区除草”那栏,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细则第47条写得明明白白,除草要‘连根拔除,土坑深度不低于五厘米’,你只写了‘已除草’,怎么证明你拔干净了?”

刘春燕攥着报表的手紧了紧,纸边被指甲掐出印子:“赵主任,那片草刚冒头,孩子们用手拔的,土坑确实没量……而且这几天忙着准备期中考试,能不能先通融下?”

“通融?”赵守业终于抬眼,眼神像校门口那棵老槐树的皮,硬邦邦的,“制度就是制度,差一厘米都不行。你是班主任,更得带头守规矩。回去让学生补量,补完再交,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刘春燕走出办公室时,正好撞见初二(1)班班长王强,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怀里抱着一摞《班级纪律日志》,眼睛红红的。王强家在山那头,每天要走四十分钟山路来上学,今早为了赶在交表截止前再来一趟,早饭都没吃。

“刘老师,”王强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怀里抽出一页日志,“我们班的日志交了四趟了,赵主任说上周三的‘迟到记录’里,没写清我迟到时‘是不是跑着进教室的’,只写了‘七点十分到’,不行。还有上周的‘自习讲话记录’,没标注‘讲话时有没有同学回头看’,也得重写。”

刘春燕叹了口气,摸了摸王强的头。这半个月来,赵守业新订的《细则》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全校六个班的班主任和班干部都裹得喘不过气。细则里有两百多条规定,小到黑板擦要“斜放于黑板左下角,刷毛朝里,与黑板边框呈45度角”,大到班会课要“先唱校歌,再念三条细则,最后总结上周扣分情况,每个环节不能少一分钟”;连学生的作业本,都得“用蓝黑钢笔写,字迹高度不超过格子的三分之二,错字要画横线,不能涂墨团”。

最折腾人的是“材料提交规范”。所有表格必须用赵守业从镇文教办领的A4纸——镇上文具店只有作业本,老师们只能托去县城开会的同事带;字迹必须是正楷,有一个连笔都要重写;装订的订书钉,得“钉在左上角,距离纸边1.5厘米,上下两个钉要对齐,误差不能超两毫米”。上周初三(1)班的班主任老周,因为订书钉偏了三毫米,被赵守业要求拆了重订,那一摞三十多页的《安全责任书》,老周用剪刀拆了快一小时,手指被划得全是小口,血珠渗到纸角上,又得重新抄。

这事传到副校长李红梅耳朵里时,她正在给学生批改作文。老周红着眼眶把拆得散架的责任书放在桌上,李红梅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订书钉孔,心里堵得慌。她找过赵守业两次,第一次说:“老赵,山里的孩子和老师都不容易,有些规定能不能灵活点?比如那个订书钉,差几毫米不影响啥……”

赵守业当时正用尺子量着一张报表的页边距,头也没抬:“李校长,没有灵活一说。我当政教主任三十年,就靠‘规矩’两个字。你看镇上中心小学,就是因为规矩不严,去年评文明校园没评上。我们青石镇中学,不能输!”

第二次李红梅带着几个班主任的意见去,说学生忙着补材料,连背书的时间都少了,能不能减少点表格数量。赵守业把《细则》往桌上一拍,声音提高了八度:“材料是用来监督的!没材料,怎么知道老师管没管班?学生守没守纪律?你是副校长,得站在学校的角度想,不能光心疼他们!”

李红梅没话说了。她知道赵守业不是坏心,当年学校条件差,是他跑遍各个村子拉赞助,修好了漏水的教室;但也正是这份“认死理”,让他把“规矩”变成了压在所有人身上的石头。

周五下午,县里要来人检查“校园规范化管理”,赵守业提前两天就带着政教处的人查班级。查到初一(2)班时,他蹲在教室后排,用尺子量了量窗台的灰尘,又翻了翻学生的抽屉——张强的抽屉里放着个装着草药的布包,是给奶奶熬药用的,赵守业皱着眉:“抽屉里只能放课本和作业本,这草药包不符合规定,让他带回家。”

刘春燕急了:“赵主任,张强奶奶卧病在床,他中午要回家熬药,带在身上方便……”

“方便也不行。”赵守业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细则第82条,学生个人物品不得带入教室。要么带回家,要么没收。”

张强站在旁边,眼圈红红的,手里攥着布包的带子,指节都泛白了。刘春燕看着他,又看了看赵守业,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这所山坳里的初中,大部分学生都是留守儿童,老师们不仅要教书,还要帮着照顾孩子的生活;可现在,却要为了那些冷冰冰的条款,让孩子受委屈。

那天晚上,李红梅去找了校长老郑。老郑正在办公室里修台灯,灯泡是从镇上废品站捡的,用了三年多。“老赵的事,我知道。”老郑叹了口气,把螺丝刀放在桌上,“他年轻的时候,因为学校没规矩,学生打架没人管,家长闹到县里,他差点被撤职。从那以后,他就把‘规矩’看得比啥都重。”

“可也不能这样啊。”李红梅坐在椅子上,声音有点哑,“这两周,王强为了补日志,每天放学都留到天黑,他爸妈以为他在学校惹事,昨天还来学校问;老周的手还没好,今天又在抄材料;张强因为草药包的事,下午上课都没精神……”

老郑沉默了很久,看着窗外的老槐树,叶子在风里晃来晃去。“明天县里来人,先应付过去。”他顿了顿,又说,“等检查完,我找老赵聊聊。规矩是要守,但不能让规矩把人困住,尤其是在咱们这样的农村学校。”

第二天县里的检查组来了,赵守业拿着厚厚的材料,一条一条地念给检查组的人听,从黑板擦的摆放角度,到学生作业本的字迹高度,说得清清楚楚。检查组的人点点头,说:“赵主任管理得很细致,值得其他学校学习。”

赵守业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把材料整理好,小心翼翼地放进红色文件夹里。可他没看到,检查组走后,刘春燕拿着张强的草药包,在办公室里安慰着哭鼻子的张强;王强背着帆布包,又一次走进了政教处,手里拿着改了第五遍的《班级纪律日志》;老周坐在办公桌前,手指上贴着创可贴,正在抄新的《安全责任书》——刚才检查组说,上次的材料因为纸边有点卷,得重新抄一份。

山坳里的风从窗户吹进来,掀动了桌上的《细则》,第47条“除草土坑深度不低于五厘米”的字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刘春燕看着窗外,心里想着:什么时候,这些规矩能多一点温度,少一点冰冷的刻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