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
顾辞盯着那血红的凹槽认真的点了点头,“是该全部处理了。”
见顾辞上当,那声音是清笑了一声附和着她。
“不止他们。”
顾辞抬起眼,眼神直直的盯着某一处,在声音还没有反应过时就听见顾辞继续。
“他们得在这儿死一次,而你同样也会。”
说着,顾辞已经拿起手中的剑极为利落的向着旁边一掷,目标不偏不倚,正好将最角落那处,隐藏在那里的蝙蝠翅膀盯住。
”你怎么没有进入幻境?”
那声音尖叫起来,伴随着他痛苦的哼声,顾辞用牵丝引将他的翅膀穿了起来。
怎么没有进入幻境?
问的好。
看着龇牙咧嘴,痛的发抖的蝙蝠,顾辞的神色变得温柔且怀念。
“想用我内心深处的画面来勾起心中的恶吗?你真是天真呐!不过稍微给你透露一点假象,你就自己上钩了,你知道吗?”
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蝙蝠小小的头盖骨。在那毛茸茸的皮囊之下,她似乎能够感受到她心脏在不规则的跳动。
顾辞盯着这只蝙蝠神色认真,说出的话却让蝙蝠神使不寒而栗。
“我最讨厌的就是桃花,而你却布置了那么大棵桃树让我一眼就看到了,还有,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两个人。”
顾辞侧头看了一眼门外,正在蹙眉流泪的水流嫣和旁边看似焦急的顾城。
顾辞伸出手,轻轻的捏住他头骨上的皮毛,顺着头往脊背摸的手法对于这只蝙蝠来说,跟死亡警告差不多。
她轻笑一声,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染上明晃晃的讥讽和恶心,“水流嫣也被称做母亲?那我跟她斗了几百年算什么?算我有时间?”
顾辞的话一度让蝙蝠神使以为他会马上捏死自己,可是她没有,他无法扭过头去看顾辞脸上的表情,他只能感觉到身后人的声音像鬼似的飘过来。
“正如我很多年前杀了他们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样,他们出现在这里,我只会更想杀他们一次,这样让我怀念的日子可不多。”
那只手说完骨子捏起他的头皮,将他提到和自己视线齐平的地方,在他的眼里,顾辞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容。
她拍拍他的头盖骨,“我很满意这次的游戏,作为回报,你可以选择横着死还是竖着死。”
蝙蝠神使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神主会保佑我的,你这个卑劣的被罪神!神主会替……”
话还没有说完,那把剑轻松的削下蝙蝠神使其中一边的翅膀。
“那么朝晖在哪里呢?”
蝙蝠挣扎着不肯说话,但是随着顾辞手上力道的捏紧,他也只能惨叫着。
“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顾辞满意了。
临行前,顾辞回头再度看了一眼那具望着自己,但是眼睛已经涣散的少女,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要目送她离开。
愔愔。
顾辞的眸子软下来不去看她。
这不是她的愔愔。
她的愔愔才不会这样笑嘻嘻的面对水流嫣呢,她只会用那具瘦弱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求那些人放过自己。
她的一生不长,但是做的最好的就是收了三个徒儿和救了那些孩子。
顾辞的视线再度扫过门外另外两个徒弟的身影,她单手持剑缓慢的上前。
虚伪的骗局,画面也不做好点。
在熙攘的时光流速里,那些尖叫声变得模糊。
随着最后一具尸体倒下,顾辞也离开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唔,天晴了呢。
顾辞也看着天边露出的阳光眯了眯眼睛,享受着这不温暖的阳光。
。
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时,朝晖整个人是懵的,他呆愣的伸出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瘦小且布满泥垢的双手,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构。
“呸,杂血半妖。”
旁边有个比他大,比他高的男孩看见他之后,目光露出鄙夷,趁着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时候,那个男孩装作不经意的蹭上来,然后伸出手,狠狠的在他手臂上面掐了一把。
力道之大之真实,让朝晖下意识的躲避。
看着朝晖像个傻子似的站在原地,那男孩嗯免觉得有些晦气,他赶紧伸手将触碰过他手臂的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表情嫌饿。
“真不知道,像你这种半妖捡回来有什么用?不是都说半妖活不了多久吗?你怎么还不去死?”
小孩的恶意不加掩饰,而且这么大的孩子说出的话有自己的思考,并不是无心之举。
他是真的很厌恶这个与他们同吃同住的半妖。
朝辉还没有从自己变小的记忆里清醒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男孩,朝晖想了想,没有想起来。
算了,想不起来的人应该就是当年死了,又没有跟他没有深交的人吧。
想到这儿,朝晖也顾不得刚才他掐了一把自己的事情。
“母神呢?“
朝晖焦急的询问,在这座破烂的院子里面他已经看遍了,但是顾辞并不在这里,想到那个决绝的背影 朝晖不由得着急起来。
这是在哪一年呢?朝晖拼命的回想,但是幼时的记忆在他的脑海里太过模糊,经过多年的洗礼,除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以外,那些遥远的记忆都被淡忘。
“什么神什么鬼?”
那小男孩见他这个样子更加嫌弃了,看着朝晖急切的在寻找东西的模样,他不免开始嘲笑。
他扬了扬自己的拳头,脸上的笑容掺杂着强烈的恶意。
“我劝你,要是想活命的话,就自己滚出去,要不然等我用拳头将你打出去。”
虽然很想把自己的花召唤出来,抽他几个嘴巴子之后把它喂给自己可怜挨饿的小花,但现在寻找到顾辞才是最重要的。
朝晖不理会他,刚想转身身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孱弱的过分,不只是,他连自己的花也召唤不了了。
身体虚弱的他甚至半分灵力都没有。
朝晖眨了眨眼睛,脑袋有些不合时宜的响起了旋律。
我重生了。
(灵柩长埋深谷底~)
重生到我手无缚鸡之力,又落魄的低谷时期。
(没有永远的秘密~)
……
朝晖有些恨自己平时小说看多了,这么关键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想起这些有的没的。
不过这也很时尚了。
朝晖将自己脑海里面那些东西甩开,强行拖着自己马上就要倒下的身体来到了院外。
这里他记得。
朝晖看到熟悉的地方,觉得自己的鼻子也酸,眼睛也酸,脸也酸。
他大概是柠檬精变得,哪里都觉得酸。
朝晖捂着自己的下巴来到寻找了一圈,这里什么人都有,半妖,妖,没有仙骨的人,被挖掉仙骨的人,被豢养在野外的人……
只要是别人不要的,丢弃的,基本都能在这里看到。
这里小孩子很多,吵吵嚷嚷的比菜市场还要热闹几分,朝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在这里,他看到了好几个比较熟悉的人。
他一一扫过,又很快略过。
“听说了吗?”
有消息灵通的人压低了声音在旁边讲述,像是害怕有人听到,他还刻意躲在了很远的地方。朝晖本来没打算理他的,但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
“太上长老要把我们这个地方托付给其他人管了!”
旁边的人听到他这句话有些疑惑,“什么太上长老,清风宗不是早就已经说了,是他们搞错了,太上长老另有其人吗?”
“谁知道呢,但是总归是当过太上长老的,我们又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些什么,但是我听说了,好像是有人要和他定下生死状,不死不休。”
“怎么会这样,他身边那个炼丹师死了,她一个没有灵根修为的人去签生死状,不就是不给活路吗?”
“……”
朝晖听着旁边的人说的话,心里猛然一跳。
太上长老,生死状,这些熟悉的字眼,在他看来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情又再度上演。
熟悉的记忆和来不及反应的悲伤情绪从心底涌出,让他来不及反应。
快一点。
他转过头想要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再快一点。
趁着那毁天灭地的剑光还没有出现,趁着一切还没有发生,他想,他得再见顾辞一面。
就当做是彼此的遗愿。
朝晖没有来得及呵斥,他们在这里竟然还敢妄议顾辞,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去找到她。
可是……人在哪里呢?
朝晖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有些茫然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却怎么也记不起当年当天发生的具体细节。
“母神。“
他喃喃的捂住了自己的左眼,此时的朝晖还是少年的模样,穿着一身粗布麻衣,他的眼睛用一小块布条缠绕着,狼狈的模样和日后大相径庭。
他不是未来的朝晖,没有激发大妖潜力,自然也不能找到人,他茫然的站在原地,脚却不受控制的来到了正门。
这片地盘是顾辞特意找的偏僻之地,地势高耸,上山要踏过很长很长的阶梯才能看到这里的正门。
朝晖看着面前烂朽的只有两根烂木头撑起的大门,想要看清楚上面被虫啃噬的掉渣的牌匾,但就算站在这下面他也依旧看不清。
这就是他被捡回来安置的地方。
一个破烂,偏僻的地方,但是就是这样的地方,给了许多人一个遮风避雨的场所。
朝晖轻轻的靠在柱子上,目光希冀的看着眼前向下的阶梯,在他越来越期盼的目光中,一片盛开着玉兰花的蓝白色油纸伞出现在他眼中。
朝晖的世界仿佛放空,他呆愣的看着那一抹油纸伞晃动,随着伞下人面容越发的清晰,朝晖的心还是变得安定。
她像一轮清冷带着寒意的孤月,慢慢的靠近,白色的道袍和身后的云彩重叠,在无限蔓延的云烟里,她踏光而来,赐他光明。
在层层雾霭的山峰云雾间,她像是一位真正的谪仙,不染尘埃。
此时的朝辉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他看见顾辞就这用一种依恋的,崇拜的目光盯着她,眼中不着急透着一股濡沫。
他看着她慢慢的踏上地上柔软的草地,看着她的衣角拂过旁边草叶的露珠,看着她来到这身前对着自己露出一抹微笑。
“你是……”
眼前人温柔的声音响起,她微微弯腰, 握着油纸伞的手向前微微一伸倾斜向他 为他挡住寒意重的露气。
看着他还是这样呆呆的看着自己,顾辞轻笑一声半蹲下身子,然后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询问,“是朝晖吗?”
见他衣服带着褶皱,顾辞又伸出手轻轻的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看着他这么早就等在这里,顾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这么早就等在这里,也不怕露水打湿了衣裳。”
说着,顾辞轻轻的牵起他的手,将他冰凉的小手握在手心带着他往里走。
朝晖完全不敢想象。
在顾辞伸手主动握住自己的手时,他猛的睁大了眼睛,那张瘦的没有一点肉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空白。
他看了看将自己的手包裹在手心的手之后,又抬头看了看旁边面色平常的人,眼泪顺着眼眶不自觉流下。
“母神。”
朝晖仰着头,所有的情绪都化为眼眶中的泪水源源不断的流出来。
“嗯。“
旁边的人听见他的声音也温柔的回应。
朝晖呼吸一滞,一股带着狂喜的眩晕像一阵电流声迅速窜遍自己的全身,他不敢相信的掐了一下自己。
疼痛在短暂的延迟之后迅速的到达自己的大脑。明显的疼痛让朝晖有些无所适从,他呆呆的拍了拍自己的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疼痛的感觉。
难道说那些都是自己做的噩梦?
朝晖眨了眨眼睛,像个笨鹌鹑似的傻笑起来,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又猛猛的扇了自己几耳光。
直到疼痛从脸上袭来,他才回过神。
“母神?”
她试探着再叫了一声。
“嗯。”
旁边的人依旧回复着。
“母神!”
“嗯~”
“母神。”
“嗯,我在。”
他就这样叫了好几声,而旁边的人也极具温柔,尽可能的回应着他,到最后她的声音里似是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