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辞瞬间想到了什么，想到自己所预料的场景，顾辞上前想推开禁地的房门，可是门后好似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后面。
挡在门口的东西软绵绵的，像什么大型动物的尸体，顾辞再度试了试，总算推开了门。
门口的东西是一具尸体，只是不是什么动物尸体，而是人的。
不止门后，禁地里面肉眼可见的地方都是尸体，流出的血液几乎将整个地面染红。
流出的血液浓稠的像是糖浆，肉眼看过去，那堆积的血液因为太多，已经泛起了光泽。
这下卖糖葫芦的老头应该不缺糖浆了吧？
顾辞难得有心情玩笑一下，面对这一地尸体她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神情，他面不改色的推开房门踏进去。
地面脏兮兮的，到处都浸着血液，每一处地方都是黏糊糊的血，很难找到一个下脚的地方。
不过地上尸体多呀，每隔一两步就有一堆的尸体，这些血再高漫不过这些尸体。
顾辞垂着眸子，很认真的寻找着自己的踏脚之处，这房里的尸体大抵是没死多久，身体都还是软塌塌的，也不知道摸上去会不会是温热的。
顾辞越过这些尸体来到内门，推开内门，里面的尸体更多。
外面的尸体是一具挨一具，但是里面的尸体是一具叠着一具，比起外面来说，里面混乱像是经历过一场苦斗。
在最里面，最显眼的地方有一位老头的尸体，他安详的躺在人堆上，不会呼吸的胸膛和无法再睁开的眼睛表面他已经死透了。
从他的衣裳和腰上的令牌来看，这大抵就是她哪个师兄吧。
顾辞扫了一眼，并不关心死在这里的到底是谁，他身上没有染着血，唯一沾染到血的就是胸口上插着一把修长的剑。
在剑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张写着什么东西的纸。
出于好奇，更出于心中那诡异的指引，顾辞踏了上去，将剑拔出来取下了那张纸条。
从远处看，明明该有墨迹的纸张到她的手上，却变成了一张皱巴巴的白纸。
这是什么操作？
顾辞将白纸拿起来仔细的查看了一下，不管是对着天还是对着地，白纸始终是白纸，不见半点端倪，倒是那把剑浮现出不一样的光彩。
顾辞看着那剑，只见那剑身一抖，一道白光划过，那普通模样的剑竟变成了她所熟悉的剑。
“离妄剑？”
顾辞看着自己手上的剑叫出了名字。
眼前这把剑不管是形状还是颜色，还是重量，都和自己的配剑一样，但是这剑只能说外形一样，其他的和离妄剑沾不上一点边。
拙劣的仿制品。
顾辞拿着这把轻飘飘的剑看了两眼，还没有松手，就见门外呼啦啦的来了一群人。
“啊！”
随着一声尖叫，顾辞扭过头看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大群人。
这些人里面有弟子，也有自己所谓的师兄弟，站在中间为首的是刚才见到过，但是已经死去的老头。
嚯，大变活人。
“顾辞，你在做什么？”
门口的长老愕然的看着顾辞，眸子里带着几分痛心，几分挣扎和不忍，他抬起手哆哆嗦嗦的看着顾辞。
“你知不知道仙门以守护苍生为己任，你怎么敢将这些孤苦无依的百姓都杀掉？身为仙尊，你愧对世人！”
老头说的痛心疾首。
听着他的话，顾辞这才低头看一眼。
只是一眼，她才发现原本在自己脚下老头的尸体不知道何时，竟然变成一个死不瞑目的百姓。
顾辞又抬起头看向周围，地上那些本该是弟子尸体的，也都变成了穿着寻常衣服的平民百姓。
这些百姓有老有少，有妇女也有已经残疾的年轻男子，总之一句话，汇集了老弱病残。
“仙尊……，为何杀我？”
在她视线的左下方，还有一个看起来稍微年轻点的人没死透，此刻他正一边捂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吐着血。
他目光不甘的看着顾辞，那眸子中的绝望，比任何彩色的颜料来的都要明显。
顾辞就这样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有百姓这样问起，那老头的眸子里满是痛色，他悲痛的眼眸一转，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神忽然间变得惊恐，他指着顾辞哆哆嗦嗦。
“你竟然连你嫡亲的弟子都杀害！”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顾辞看到了在自己右边靠后那个地方，捂着脖子嘴里不断冒出血泡的愔愔。
见顾辞转过头看向自己，她那双本该灵动的眼睛却充满了惊恐和害怕。
“师尊……”
她伸出手，连话都说不清楚，但那双眼中仍有一份倔强的固执。
她似乎想在死前问清楚，自己尊敬的，挚爱的师尊为什么要杀了自己。
顾辞的视线从少女身上划过。
明明才刚刚见面，但是她那身娇俏的黄色衣裳此刻已经被血迹所完全染脏，她的衣裳再也找不出一处那娇俏的颜色。
“师尊……”
见顾辞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少女的眼睛里燃起几分希冀的祈求，她不断的伸出手，努力的呼唤着师尊两个字，就好似这两个字是她能抓住的最后救命稻草一样。
救救她。
救救愔愔。
顾辞从她的眼中看出这样的意思。
血沫不断从她嘴里涌出，颤抖的双手拼了命想要向顾辞靠近，那样子好是想在死前最后一次感受顾辞的体温。
“师尊……”
她的的气息渐渐微弱，却仍然在固执的呼唤顾辞。
“师尊……”
她的眼眸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直到少女的手重重的垂下，那双盯着顾辞的眼睛依旧没有闭上，到死，她的眼里都望着顾辞。
顾辞看着这样的愔愔没有半分动容，她盯着那双涣散的眸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嘴角的笑容垂了下来。
少女死前的一幕让无数人动容，对比之下，顾辞显得像是一头无情冷漠的野兽，她站在那里，像是一位事不关己的看客。
看着如此冷漠的顾辞，门外的众人发出愤怒的责骂。
“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你配当这个仙尊吗？”
“你自己的嫡亲都能这样冷漠的杀害。依我看你比那些魔族还要让人作呕！说不定之前那些魔族你根本没有杀，就是装模作样的想要维持住你的仙尊之名！”
“你是一个祸害，一个凶手！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
种种的责骂像流水一样袭来，顾辞眉眼没有半分波动，她的眼神仍然落在那双倔强望着自己的眸子上。
愔愔。
顾辞再度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扫过她的脸庞，顾辞眸子里染上几分细碎的笑意，那笑意像是被水面揉碎的月光，一触碰，连自己手中也会沾染碎意。
“辞儿，这是怎么了？”
姗姗来迟的水流嫣和顾城扒开人群，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拿离妄剑，脚踏尸体的顾辞。
“辞儿……”
就算来的路上简单听说了两句，但是水流嫣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她的眸子溢满了泪水，目光哀伤的看着顾辞，想想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竟能杀掉自己的徒弟。
她的视线落到顾辞手上的剑上，见剑尖染血，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是顾辞能做出来的。
“杀徒，杀百姓……，为什么？”
水流嫣的嘴唇哆哆嗦嗦的，神色却比碎掉的镜子更破碎。
顾辞的视线扫过眼前挤在门口密密麻麻的人，听着他们的职责和辱骂，顾辞却笑了起来。
为什么。
顾辞舔了舔嘴唇。
这是个什么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大抵是觉得眼前的场景就是顾辞内心最不想回忆，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缩影，没等顾辞说话，她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
“真是可怜呀，受人爱戴的仙尊，受人敬仰的仙尊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这些人不进去调查，只一味的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以为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相是事实，根本没有人去真心实意的相信你。
自己所爱的母亲，跟这些愚昧的人一样站在这里，看似痛心的询问你，在她的心里实际早已经相信这些人就是你所杀。
自己拼了命保护的百姓，想要守护的弟子，此刻就站在门外道貌凛然的指责你。
看看他们罪恶的嘴脸，看看他们扭曲的神态，他们恨不得此刻生啖你的肉，饮下你的血。
委屈吗？痛苦吗？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你所做的，世人总是愚昧，又盲目的相信自己。”
那道悲切的，带着怜悯和心疼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那股似春风的手轻轻的搭在顾辞的肩膀上为顾辞鸣不平。
温柔的嗓音下，她的声音多了几分不忍。
“他们怎么可以就这样冤枉你呢，在所有人面前，这泼天的屎盆子就这样扣下来，他们不是不知道这不是你干的，他们只是想找一只替罪羊，一个能堵住悠悠众口的理由，这样他们才能更好的从这里脱身。
只要有了替罪羊，他们就可以堂而皇之的，道貌岸然的向世人解释：这都是她干的，与我们无关，杀人的凶手找到了，我们是清白的，有罪的是她。”
她的声音轻柔又缓慢的飘下来，那感觉像是一片柳絮轻轻的落在耳边，带着一股难忍的痒意。
顾辞感受着自己肩上的重量，回头看去，但是自己的肩上却什么都没有。
那道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也像是在自己脑海中响起。
见到顾辞总算有点反应，那声音更加柔和，更加轻缓。
“好奇我是谁？你不用担心，我是内心最深处的你，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是一体的。”
那道声音温和的叹息了一声。
“你本不该被这样误解，但是他们都厌弃你，憎恶你，他们表面尊敬你，实际上早已将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这样的世间这样的人留着做什么呢？
听我的 他们不值得留恋，他们都说是你杀了他们，那何不圆了他们的梦？就这样将这件事情做实呢？
你看你的小徒弟，还睁着眼睛望着你呢，她好像在说我不甘，我不想死，救救她。”
那道声音如清风般，轻轻的拂过顾辞的脸庞，她温柔的将顾辞的脸扭向另一边，满意的欣赏面无表情的顾辞，她让顾辞看着地上一个还未合眼的小姑娘。
她还那样小，白嫩的小手上还抓着一颗饴糖，饴糖上沾着血。
见顾辞没有半分表情，她又温柔的将脸扭回去让她看着门外，外面狰狞的面孔和小姑娘最后的希冀形成强烈的对比。
“是她。”
那声音指向了门外流着悲伤泪水的水流嫣。
“是他。”
她又轻轻的扭动了一下顾辞的脸，让他的视线落到了门口最前方，那个胡子长长的老头身上。
“是他不分青红皂白，未定清事实。就下结论，还有他们。”
那个声音轻轻的在顾辞的耳边吹了一口气，让她真切的看向所有的人。
那些脚上沾满鲜血，却不敢跨入内门生怕扯上关联的那些人。
她在顾辞的耳边叹了口气，“杀了他们，你即完成你心中所想，不必忧愁，不必烦恼，像这样的人死了也是应该的。
不能明辨是非，不能分清善恶，不能分清黑与白，将他们留在这世上有什么用呢？”
那个声音不断蛊惑，努力引诱着顾辞最深处的恶意，那道清风轻轻的托住她的手，带着她将手上的剑拿起来。
”你的剑术本就高超，对付这些人轻而易举，只要你杀了他们，对外称他们是受到了魔族的蛊惑，无法渡，只能杀，世人会理解你的，这样你也不怕失去你的仙尊之位，你也依旧能得到世人的爱戴，何乐而不为呢？”
说完这句话，那道声音渐渐的消失，像是在等待歌词顾辞最后的选择。
顾辞垂下眸子，看着自己手上那把剑是在思考。
门外的人听不见那道声音，在他们的眼里，顾辞身上逐渐冒出黑气，盯着剑仔细打量的模样，像是是要在这里进行一场屠杀。
他们又惊又惧，愤怒的声音更甚，他们纷纷叫嚣着要处死顾辞，剥夺她的仙尊之位，将其永囚。
熟悉的话和记忆中的那些话竟意外的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