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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以缇抬眼望向正熙帝,声音稳了稳,缓缓开口:“陛下,若论养济寺与官府的关系,臣倒觉得,像极了大理寺与刑部,但却又不全是。”

“刑部掌审判,大理寺掌复核,一个断案、一个纠错,是环环相扣的互补。”

温以缇顿了顿,目光落在殿角悬着的宫灯上,似在梳理思绪,“而养济寺与各地官府,更像是分挑担子,官府要管赋税、刑狱、农桑,桩桩件件都是关乎国本的大事,可百姓里那些细碎的难处,比如孤女无依、寡妇被族里刁难,又或是鳏寡老人冻饿街头,这些事琐碎、耗力,官府攥着千头万绪,往往顾不上细究,久了便成了盲区。”

她往前微倾身子,语气里多了几分恳切:“协管女子之权,实则不是从官府手里夺权,而是分责,把那些官府顾不全的琐事接过来,女子想谋份营生却被说不守妇道、抛头露面,孤老想求碗热粥却找不到门路,这些事交给养济寺专门打理,官府便能腾出手来,把心思全放在赋税、刑狱这些要紧事上,这不也是一种互补?”

说到此处,温以缇轻轻蹙了眉,“更要紧的是,臣想着,养济寺与官府,还该添一层互相纠察的意思。臣在地方上时便见过,有些官员眼里,百姓二字似乎只装着男子,女子的委屈、孤弱的难处,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家内事,轻则敷衍,重则偏袒。

就像去年江南有个县丞,见乡绅强占寡妇幼女的田产,竟说女子无田也是常事,硬生生把案子压了下去,最后逼得那妇人差点投河,还是路过的驿丞偷偷上报,才翻了案。”

“这样的事,不是个例。”她抬眼看向正熙帝,眼底带着几分沉重,“即便有监察官员去查,大多也是男子,他们未必能懂女子被族规束缚的苦,也未必能察觉那些藏在合乎情理下的苛待,就像隔着一层纱看事,总容易漏了细节。

可养济寺不同,女官更懂女子的难,能听出那些不敢说的言外之意。男官则熟稔官府章程,能辨出官员是否在借规矩压人。这般一来,官府若有疏漏,养济寺能补,官府若有偏袒,养济寺也能及时递上实情,不至于让百姓的委屈,真成了说不清的小事。”

殿内静了片刻,只有窗外的风偶尔吹动窗纱,温以缇垂着眼,静静候着正熙帝。

正熙帝目光落在温以缇脸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欣慰:“不错,比起从前,倒少了些锋锐的戾气。”

他顿了顿,话锋微转,“温寺卿,无论男女,既入官场,最忌意气用事。朕肯放你执掌养济寺的权,便是真心想扶你一把。可若你一味钻女子主事的死胡同,走了极端,反倒会酿出新的祸端,这点,你想过吗?”

他抬眼,目光沉了些:“你且想想,若天下女子都觉得男子皆恶、女子皆善,一旦冒出个品行卑劣的女子,偷鸡摸狗、不顾声名,甚至借着养济寺的名头作威作福,官府因协管的规矩处处受限,各地养济寺的女官又因同是女子,难免心生恻隐、手下留情,到那时,公道何在?规矩何存?”

温以缇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比先前更缓:“陛下说得是,臣后来也反复想过,养济寺断不能只有女官。所以各地分署,都必须设男官佐理,女官懂女子之难,男官守规矩之严,彼此制衡,周全稳妥,才是长久之道。”

“孺子可教。”正熙帝满意颔首,眼底的赞许更浓,“至少,你没被一时的意气蒙了眼。”

温以缇唇边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没再接话。

正熙帝忽然开口,语气轻了些:“怎么,还在生朕的气?”

温以缇自从进入殿内,始终公事公办,语调平稳得近乎刻板,全无往日里偶尔流露的松弛。

那份刻意的疏离,他自然瞧得真切。

温以缇闻言抬眸,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几分病后的虚浮:“陛下莫怪,许是臣身子还虚,精神头不济。”

正熙帝哪里肯信,语气里添了点无奈:“朕也有难言之隐,若非如此,也不会默许皇后给你的补偿。毕竟……是朕先对不住你。”

温以缇猛地一顿,垂在身侧的手微微蜷缩,她从没想过,九五之尊竟会亲口承认自己有错,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说不出话。

正熙帝看着她立在殿中,身影单薄得近乎孤单,病后未褪的虚弱让她连脊背都绷得有些发颤,眼底的厉色渐渐柔化,语气也放得更温和:“你这丫头,就是性子太烈。病刚好,不好好养着,偏要撑着身子,又不是急在这一时半刻,何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温以缇抬眸,目光撞进帝王带着暖意的眼底,终于卸了几分防备,声音轻却清晰:“陛下,臣和旁人不一样,臣不敢松懈。站得越高,摔下去就越疼。可臣若有一日停了脚,今日攥在手里的一切,恐怕会瞬间化为泡影。”

她微微垂眸,望着自己交握的指尖,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沉重:“自从入宫那日起,臣就像在走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坡,只能往前跑,往高处爬。臣也不知道要爬到什么时候,可臣不敢停,更不敢回头看。世道人心、地位权力,这些东西像潮水似的围着臣,稍不留神就会被卷走。”

“臣心里清楚,无论站得多高,脚下都是万丈深渊。高位摔下去是万劫不复,低位摔下去也是粉身碎骨。可至少站得高些,摔下去的过程能慢一点,能多喘几口气,总好过在低位时,一跤就摔得连痕迹都不剩。”

她说完,轻轻抬眸,眼底没有丝毫怯懦,只有一片清醒的坚韧。

温以缇立在那里,话音里藏着的紧绷与孤勇,可落在正熙帝眼里,倒比直白的哭诉更像委屈。

明明是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不敢停”,可那病后虚浮的声线、微微泛红的眼尾,偏偏透着股拼尽全力的孤苦。

正熙帝先前压下去的愧疚又翻涌上来,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放得比先前更柔,近乎带着点哄劝的意味:“罢了,都过去了。”

温以缇听闻心头悄悄松了气。

她虽不想借与大公主的相似处讨正熙帝欢心,但至少卖卖惨。

自己这个昏迷多日、被各方算计的小丫头,还不能委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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