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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局的失利狠狠打了沈德良这个主事人的脸,大梁书院一干人脸色也都阴沉似水。

不过,这场文比还远未结束,他们当然不会甘心。

随后,大梁书院一行人低声而又焦躁地交换着意见。

至于那位张潮张大人,则端坐主位,不愧是修行多年的“老狐狸”,面上竟还能维持着镇定。

这倒是让一旁的魏王朱麒几人甚是高看了一眼。

当然,谁让他们还有最大的仰仗许贞清没有出手呢?

不过,场外的围观的人,却是喧闹不已,议论纷纷。

“肃静!”

大宗师林世海压下场内的嘈杂声。

“第一局已毕,赵麟胜。接下来,进行第二局——比‘书’。”

“规则如下:双方各派一人,于同一命题下现场挥毫,由在场诸位共鉴,并请许公做最终品评。”

沈德良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起身拱手道。

“我大梁书院,由书院书法教习,董慎董老先生向赵案首讨教。”

话音落下,一位身着深灰色儒袍、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走出。

他面容清癯,眼神专注,步履沉稳,正是大梁书院专研书法数十年,以楷书闻名中原的老学究董慎。

他甫一出场,便引来不少识货之人的低呼。

“竟是这老先生?他的楷书深得颜筋柳骨之妙,法度森严,几可乱真古帖。”

“此局怕是悬了,赵公子虽书画双绝,但书法一道,最重水磨工夫,董老沉浸此道一生,非年轻人可比啊。”

“看来书院是要借此局扳回一城了。”

董慎对周遭议论充耳不闻,行至备好的长案前,闭目凝神片刻,随即睁开双眼,精光内蕴。

他选了一支中楷狼毫,饱蘸浓墨,沉腕落笔。

但见笔锋在宣纸上稳健行走,横平竖直,撇捺勾挑皆一丝不苟,结构严谨,骨力遒劲。

他所书亦是前人咏志名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不多时,一幅端庄肃穆、工整如印刷体般的楷书便已完成。

字字分明,法度严谨,透着一股老辣沉稳的气息,仿佛能看见老者数十年如一日伏案临帖的身影。

“好,好字啊。”

“董老功力深厚,已得楷书三昧。”

“此等书法,堪称范本。”

喝彩声此起彼伏,许多人纷纷点头,认为此局大梁书院已是稳操胜券。

张潮脸上也重新露出了笑容,微微颔首。

沈德良更是挺直了腰板,挑衅地看向赵麟。

压力再次来到了赵麟一方。

众人目光汇聚,都想看这位年轻才子如何应对。

赵麟神色平静,正欲举步上前。

他于书法一道亦有钻研,虽不敢说必胜,但亦有信心一搏。

然而,就在他脚步将动未动之际,一只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赵麟愕然回头,只见一直坐在角落阴影里,仿佛与周遭喧嚣隔绝的恩师汤尹,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缓缓站起了身。

汤尹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淡蓝旧道袍,身形清瘦,在满堂华服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对着赵麟,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附近几人耳中:“此局,让为师活动下手脚。”

此言一出,不仅是赵麟愣住了,靠近前排听得清楚的魏王朱麒、蒲存义等人一个个眼睛发亮,嘴角洋溢着一丝的戏谑。

这么快就要出场了?

若是这样,这场文比岂不是要提前结束了。

更远处的人群虽听不真切,但见那一直默不作声的“乡下老道”突然起身,似乎要代替赵麟出场,顿时一片哗然!

“他?他要上场?”

“这老道……他会写字吗?别是出来贻笑大方的吧?”

“赵案首这是无人可用了?竟让他老家的乡野道人出来顶缸?”

“哈哈,据说那可是他自幼启蒙的恩师。”

“胡闹,简直是胡闹。”

张潮虽心中狂喜不已,但却冷着脸更是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围人听见,语气中的鄙夷毫不掩饰。

毫无疑问,其意就是:一个乡野道士,也敢在这等场合、在书法大家董慎面前班门弄斧?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质疑、惊愕、嘲讽的目光,汤尹恍若未闻。

他那张布满风霜刻痕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信步走到另一张空置的长案前。

目光扫过案上备好的各式毛笔,最终跳过那支最适合楷书的狼毫,拈起一支更适合行草的长锋羊毫。

他的动作随意而自然,没有丝毫紧张,仿佛不是置身于万众瞩目的文比擂台,而是在自家道观庭院中散步。

随后,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主位旁许贞清的脸上。

四目相对,许贞清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神骤然一凝。

汤尹嘴角微微向上扯动了一下,并非笑容,更像是一种……久别重逢的淡然。

他朗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下了场中的嘈杂:“既然命题是《咏志》,那贫道便也借前人句子一用。”

说罢,他提笔,蘸墨,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下一刻,笔落宣纸!

没有董慎那般沉稳的起势,汤尹的笔锋一触纸面,便如狂风骤起,惊涛拍岸。

他手腕灵动如蛇,运笔如飞,点画之间,似断还连,一气呵成。

他所书写的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字体正是狂放不羁、最难掌控的行草!

起初,台下众人还带着看笑话的心态,但随着那笔墨纵横,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势,竟透过那飞舞的线条,扑面而来。

那字,乍看狂乱,细观则法度内含,笔笔有来历,却又超脱于法度之上。

结构奇崛,章法浑然天成,线条时而如钢丝般坚韧,时而如云烟般缥缈。

更惊人的是,那字里行间蕴含着一股睥睨天下、看破红尘、却又执着于某种信念的复杂气韵。

仿佛将书写者一生的阅历、感悟、悲欢与坚守,都融入了这一行字之中!

与董慎那工整如刻、匠气十足的楷书相比,汤尹这幅行草,已然是超越了“技”的层面,达到了“道”的境界。

它是活的,是有灵魂的。

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超出预期的书法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那些原本准备嘲笑的人,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世海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身体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死死盯着那幅墨迹未干的字,嘴唇哆嗦着。

“除了他,天下还有谁能写出如此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