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这幅字的时候,端坐如山的许贞清,再也矜持不下去了,霍然起身。
甚至因为身体虚弱而差点摔倒,幸好一旁的老仆眼疾手快,一把搀扶住了他。
不过,却被他一把推开,而后不顾失仪,几步抢到案前,几乎要扑到那幅字上。
许贞清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每一个笔画,每一个转折。
脸色开始变的殷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正当他想要一把上前抓起那幅字的时候,却被一道身影上前拦住了他。
“你这老家伙,想要做什么?”
天下敢这样称呼许贞清的人,没有几人,而林世海恰恰就是其中之一。
只见他怒目圆睁,紧紧地抓住许贞清的胳膊。
此时的林世海,哪里还有大宗师的温文尔雅,以及朝廷高官的仪态。
“子瑜贤弟,你拦着为兄做什么?”
许贞清急了,想要挣脱开来。
“哼,这个时候知道称兄道弟了?这些时日来汴州见都不见我。”
林世海得意洋洋,嘴角露出一丝的戏谑。
令围观的世人惊讶的是,一向性格孤僻,不近人情的许贞清此时竟露出了一丝的讨好笑容。
“咳咳,为兄不是身体风寒,怕传染给你吗?快快放开,为兄还得好好评判一下这位道长的字呢。”
林世海鄙夷地看了老友一眼,非但没有放手,反而整个身子都拦在了他的跟前。
“呵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家伙想要做什么?你是想抢这幅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特别是大梁书院的那些士子,神色中更是不解,以及懊恼。
谁也没想到这位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许公,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竟想要把那野道人的字占为己有。
“许公,他……是不是忘记了是咱们一方的人?”
书院一个年轻的士子,十分不忿道。
“是啊,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他可是我们这一方的人啊。”
“对啊,就算那野道人的草书,有那么几分意境,也不能如此吧。”
作为主事人的沈德良脸色更是难堪至极。
他对许贞清心中早有不满了。
这老东西来到汴州之后,自己接二连三前去求见,他都屡次把自己拒之门外。
让自己在张大人跟前,甚是没面子。
如今更是推崇起对方来了,这怎能不令他感到气恼?
若不是畏惧对方的身份、地位,他早就出言呵斥了。
与大梁书院一干人神情不同的是,魏王朱麒、祁谦等人从那书法的意境中回过神之后,却是振奋异常。
他们知道,这第二局他们又赢了。
接下来的第三场,甚至都不用比了。
甚至,连许贞清这位名扬四海的许公,都没来得及出场,他们就赢了。
魏王朱麒兴奋过后,双眼又被桌上那幅行草所吸引。
如今,那笔墨已干,更显神韵。
想到这里,他犹豫了一下,计上心来。
“咳咳,祁兄,阳光刺眼,本王有些看不清那幅字……”
一旁的祁谦,哪里不知这位殿下的心思,不由一笑:“殿下不如……拿近前来看好些。”
“这……不好吧……”
魏王朱麒装出正色的样子。
“殿下,这是雅事,我们是拿来欣赏的,并不是抢拿强要。”
祁谦义正言辞道。
“啊,对对对,本王也是个读书人,怎么是强拿强要呢?这是文人间的雅事。”
魏王朱麒大喜,他快步走到那桌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那张墨迹已干的墨宝。
正相互争执的林世海、许贞清懵了。
他们脑海中瞬间想起一个俗语: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观看这场文比的场内场外的人,也都懵圈了。
怎么回事?
魏王也不顾自己的身份,下场去抢夺了?
这野道人到底写的有多好啊?竟遭到这么多人的哄抢?
台上的府尊蒲存义和苏方正,看到魏王朱麒得手后,脸上都不自觉露出了悔恨、遗憾的神情。
很显然,这位府尊大人和中原首富,也都看中了那幅必将流芳后世,被世人所赞誉的行草。
可惜,就算再给他们几个胆,也不敢和魏王殿下去争。
台下不远处,女扮男装的苏诗诗却也美眸闪烁,虽然对于那道人书写的行草只是惊鸿一瞥,可台上所有人的震惊,她却是尽收眼底。
甚至,那种光芒远比见到麟郎的新作还要震惊。
这让她对那位道人多了一份好奇。
不过旋即一想,能让自己情郎如此尊敬,定也是明珠蒙尘的奇人异士。
难怪父亲他如此笃定这次文比能够胜出。
一共三场文比,如此已胜出两场,可以说第三场已经无须再比了。
汴州西,玲珑堂内。
“哐当!”
陈半城听着手下连滚爬爬进来、语无伦次的汇报着第二场的文比。
一乡野老道出手,书法惊世,连许公都失态惊呼,第二局可能要输了。
听到这,陈半城猛地站起,手中最心爱的紫砂茶杯也掉落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都毫无知觉。
“怎么可能……连输两局?那老道……那老道到底是什么人?”
陈半城脸色煞白,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若是大梁书院这次文比输了,那么他想要在汴州城站稳脚跟,可是千难万难了。
非但如此,他的身家也有可能要缩水一半。
不过,慌张过后,他又恢复了一丝冷静。
“不,不会的。张潮可是千年的老狐狸,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认输的。”
“继续关注,老子就不信张潮、沈德良会这么轻易认输。”
贡院,文比会上。
大梁书院的一众士子,此时面如死灰。
败了?
就这么败了,败在了一个乡野道人的身上吗?
无论是那幅行草,还是魏王“雅取”墨宝,以及众人看向那乡野道人敬仰的神情,无不昭示着那幅字的价值。
可是他们书院为了这场文比,准备了这么久,让他们这么认输,又怎会甘心呢?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都望向了这场文比的主事人沈德良。
此时,沈德良脸色苍白,眼神飘忽,嘴唇更是微微颤抖,说不出什么话来。
若是时间可以倒回的话,他绝对不会再挑衅这个赵麟了。
可此时,却不是他想认输就能认输的。
否则,张潮那个笑面虎绝对会让自己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