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阴损玩意,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滑溜的和兔子一样。”
“山东境内就开始出现,随后一路北上。”
“如今河北境内也出现了同例,在之后恐怕燕云十六州,乃至北疆都逃不掉。”
“这帮白莲教众,端的难缠,陆路上玩儿不过,当起海王八了,一个不注意就伸头咬一口,然后又缩回龟壳。”
“再不杀杀他们这股邪风,要是真影响到了北平边防,引的那些前朝胡虏南下,咱们的罪责可就大了。”
山东锦衣卫所内。
都指挥使领着一群千户,一同商讨着山东地区其他各锦衣卫支部传上来的情报。
这桩案子的波折不小。
如今虽然没有闹出什么大祸,加之报社管控舆情,各地交流不便,这抛尸案倒还压得住。
可如果哪天闹了旱涝蝗冻之类的天灾,百姓们没了收成成了流民,如今着村村相互独立,彼此互不往来的天然防疫线可就不攻自溃了。
好在原本令地方摸不着头脑的抛尸案,在历经群策群力之后,原本并不为人察觉的线索,如今也一条条暴露出来,呈现在了舆图上。
“白莲教,这手段我怎么瞧着不像。”
听着同僚的分析,一个水师出身的锦衣卫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海船一路北上,说明这些人的出发点在南方。”
“至少也是山东以南。”
“浙东一带天子脚下,想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收集的残尸病尸可不再少。”
“可诸位同僚有收到过应天府方面的风声吗?”
“没有。”
“这就说明他们的出发点还要往南。”
这位水师出身的锦衣卫,一手虚点,围着福建一带圈了一圈。
“到了福建一带,可就有不少与这帮流窜山东,一路北上的匪患们的行踪相似的存在了。”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
“对啊。”
“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这帮人的脾性,不就和那帮倭寇一模一样吗?”
“狗日的,该上报朝廷请,水师的弟兄动一动,去往海上剿匪了。”
有人提议出兵剿匪。
但有人觉得这个主意太过保守。
“还剿什么匪,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不懂?”
“直接打到倭岛去,让他们把这事儿和这些年沿海劫掠的赔偿,连本带利的全吐出来。”
然而。
真正的保守派觉得这个主意太保守了。
“一群没长脑子的。”
“这么大的事儿,是倭寇那帮小矮子独自弄得出来的吗?”
“这些沾瘟的东西,海上养得出来吗?”
“还不是得在那些瘴气频发之地才有培养的基础,大明境内有这样的地方吗?”
众人皆面露疑惑,抓耳挠腮。
总觉得想要抓住点什么,却硬是想不出来,只觉得头皮一阵发痒。
见众人如此窘态,保守派也不卖关子了,手只需点鱼图,顺着水师出身的锦衣卫同僚所画的圈子继续南下,敲在了大明国境线的南边——云南。
当这两个字映入众人的眼帘,所有人的双眼顿时放光,气息粗重。
抛尸案还是要查的。
但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没有奖赏。
所以身为锦衣卫的高层,为了让手底下的弟兄为自己卖命,就得时常盘算着怎么给弟兄们捞些好处。
明年经略云南的战略在朝堂上已经不是秘密,甚至都有可能已经传到了云南,云南梁王方面得知了,使手段转移大明的注意力,这可以解释的通。
关键是,可以让他们这帮锦衣卫的弟兄们,同样获得一张明岁参与平南的门票。
至于云南梁王到底有没有参与?
是不是山东抛尸案的幕后黑手?
谁在乎?
眼见着整场会晤的方向已经越歪越远,坐在上首的指挥室终于敲了敲桌子,将所有千户的注意力重新拉回。
“军功难得。”
“汝等想要建功立业之心,吾已知晓,此乃人之常情,吾也未有阻人前程的念头。”
“但有一点,就算想要立军功,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上的差事,得先办好吧。”
他亲自站到台前,指着舆图上众人的标记道:“这追根溯源的思路,本官是赞同的,可眼下要紧的不是追查这些残尸病尸的来源,而是杜绝这些幕后黑手继续往北生事。”
“要知道山东再往上就是河北,燕王的藩地就在此处,常年与魏国公一同御守着北境的边防。”
“此处的重要性,汝等应当都心知肚明。”
“红翎信使才入过应天府。”
“谁知那些残元胡虏是否在北平渗透了眼线?”
“倘若这些残尸病尸祸端在北平进一步惹出了瘟疫来,届时北平边防就会出现一个天大的窟窿,若那时,残元的骑兵伺机南下,攻破北平边防,这个锅,谁来背?”
这话说的有些危言耸听。
可在场没有一人敢不把它当回事。
现在这还是在消息传播受到控制的情况下,一旦再生些变数,譬如白莲教,也参与到了类似的活动中,并将生出瘟疫的谣言散布出去。
以白莲教造谣生事的能耐,偌大的恐慌之下,谁敢保证不会在北平生生地惹出一场人祸?
到那时,倘若真有渗透进北平的探子,与残元的骑兵里应外合,一场恐怖的兵灾或将再次降临在早已满目疮痍的北境之地。
“诸位,不是本官胆小,不敢放手任汝等施为,让大家伙建功。”
“眼下这些疫病残尸还只是让人生些病。”
“因为大家还能吃得饱,算是壮劳力,身子抗的住。”
“可若是真有天灾人祸了,一旦百姓流离失所,吃不饱穿不暖,饥病饿死些人,谁敢保证这些残尸病尸不会真正变成一场瘟疫的种子。”
“这倾天的祸患一旦爆发,吾等就是整个大明的罪人。”
“不能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