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家那些分支,干的全是吞主夺权的龌龊事,就是一群小人!老朽看着就气!”叶京辉猛地一拍扶手,案上的茶盏又晃了晃,“我猜你收拾完孙家、陈家,最后才会去邢家,就提前派了靠谱的人,快马加鞭赶去邢家!这会儿你要是去邢家,那帮搞鬼的,肯定来不及再耍花样!”
张明明听得心头剧震,暗自惊叹叶京辉这老爷子当真是人老成精。他抬眼望去,老人满脸皱纹如沟壑纵横,可那双眼睛却像鹰隼般锐利,不仅将自己的心思、动向摸得丝毫不差,连应对的后手都早早就备妥了。
这哪是什么简单的算计?分明是把他的每一步都拆解得明明白白,提前铺好了路、架稳了桥。先是不动声色护住叶家,免了一场无妄之灾;如今又顺手稳住邢家,把人情结结实实绑在他身上。这份情,张明明就算想推,也找不到半分推脱的理由,只能老老实实接下。
“老太爷这手腕……”张明明暗自咋舌,嘴上没说一个字,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人情是实打实欠下了,日后必定要好好偿还。
想通这些关节,张明明没了在叶家多留的心思。他双手抱拳,朗声道:“老太爷的周全,晚辈记在心里!改日定当登门拜谢,晚辈这便告辞!”
叶京辉微微点头,浑浊的双眼又将张明明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去吧!只盼我闭眼之前,能看到邢家主脉团圆,那些腌臜事儿,都跟着黄土一起埋了才好。”
张明明轻轻颔首,冲屋里众人拱了拱手,转身大步流星往外走。李重山赶紧给叶京辉行了一礼,小步快追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踏出了叶家大院。
叶京辉坐在主位上,望着空荡荡的门口,既没起身,也没派人相送。直到张明明的身影渐渐远去,他才又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
“藏器二十五年,今朝恰逢时雨,终成利剑出鞘之势。一门三代出俊彦,邢家当真了不起啊!”
“老族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始终站在一旁的清瘦少年抬眼询问,语气里满是不解。
叶京辉慢慢直起身,瞥了眼这个名叫叶凛的曾孙,缓缓道:“阿凛,等你叔回来,记得告诉他,值得深交的不是现在的邢家,是邢家嫡脉,是那个邢天魄!”
听着叶京辉郑重的语气,叶凛先是一愣,随即用力点头,将这话牢牢记在心里。
……
此刻,张明明一行人已驱车扬尘而去。此行的终极目标,正是邢家——这个既是昔日同宗、又是他心中最怨的家族。
知晓诸多过往秘辛后,张明明早已清楚,从祖父那辈开始,邢家就一步步往上攀升,气势如虹。尤其是父亲邢剑天执掌家族后,邢家的发展更是一日千里,快得惊人。
当年邢剑天接管家主之位时,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硬生生把邢家推到了顶尖世家的行列,离京城豪门仅差一步之遥,甚至差点将老牌豪族陈家从高位上拽落。邢家在他的引领下,崛起的势头震动了整个燕京豪门圈层,不过短短数年,就稳稳坐上了燕京第一世家的宝座。
可邢剑天虽一心想壮大邢家,行事却极为内敛。就像邢家祖宅,承载着家族数代传承,他从未想过要迁离,始终将其视作家族的根基。然而当年那场家族变故后,邢家旁支夺权上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置换祖宅,搬去了崭新奢华的庄园,把老根基抛到了脑后。
邢家旁支那脉,只因嫉妒主脉的功绩,就妄图夺取家主之权,甚至勾结外部势力,在暗处给主脉使绊子、下狠手。在张明明看来,这种背叛家族、为了私利不择手段的行径,哪怕是至亲血脉,他也会果断出手清理,绝不容情。
“邢家,邢长林,邢天铭,我邢天魄,回来了!”他的声音里,藏着拨乱反正、重振邢家的坚定决心,字字铿锵。
……
“邢家主脉之人接连早逝,都是祖祠风水在作祟。”当年邢长林一口咬定祖祠是凶煞根源,干脆把邢家的根基迁到了燕京二环外。
虽说在二环外,却是毗邻龙国金融决策要地,也是商业活力最旺盛的地段。邢长林原本以为,迁到这里能助邢家腾飞,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搬迁之后,邢家成了孙家的附庸,事事都要看孙家的脸色,再也没了邢剑天主政时的霸气血性。
没了这份血性支撑,家族进取的火焰渐渐熄灭。对遭遇过惊天变故的邢家而言,没了向上拼的狠劲,被其他家族甩在身后是迟早的事。这也给了叶家弯道超车的机会,短短二十年,叶家就全方位碾压邢家,把曾经的第一世家狠狠踩在了脚下。
往前数,若不是孙家一直给邢家兜底,其他几大望族早就联合起来,把邢家这肥得流油的产业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打狗还得看主人”,当年邢家被围猎的事传开后,圈子里的人都明白,邢家早已成了孙家豢养的鹰犬,没了半分独立的底气。
张明明一行人没直奔如今的邢家,反倒把车开往了邢家旧居。他对这里毫无记忆,毕竟家族变故发生时,他还在襁褓之中,对过往一无所知。
下车后,眼前的四合院满是衰败景象:青石板路上爬满了绿苔,阶前的杂草长到了齐膝高,院墙上缠满了枯藤,显然早已久无人居。见此情景,张明明眼底掠过一丝酸涩,撸起袖子就动手清理杂草。随从们也纷纷效仿,忙活了好半晌,才把门前的荒秽清理干净。
张明明站直身子,望着廊下那块刻有“邢园”二字的木牌,心头缓缓漫上一层酸涩。木牌早已褪色斑驳,边角满是磨损的痕迹,甚至还裂了一道新的细缝——看那痕迹,像是有人蓄意而为,而且没过去多久。
他缓了缓神,迈步走向殿门,见门没上闩,便抬手准备推开。可就在这时,一阵满含不屑的讥笑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周遭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