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之青赶到石桥时,故事已经开讲了,主讲人竟然是那个带有人生硬伤的黄苟信,他的思绪,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战争年代,甚至连燕之青站在身后都没有察觉。
“那一仗,打得苦啊,原因是日本鬼子袭击了我们老三团的一个干部连,那可是革命的种子,用吴政委的话说,那是要播撒到豫东大平原开花结果的种子,可一伙化妆成我骑兵团的鬼子却在一个汉奸的带领下突然袭击了这个干部团,打死了革命干部三十多名,可谓是损失惨重,要知道,那些干部,可都是党培养的知识分子,个个都是有很高的理论水平的,连李参谋长那样的学问人都佩服有加的。可一下子却损失过半。”
黄苟信又流泪了,这个老人,经历过太多的战争与死亡,但他的内心依旧为逝去的生命挣扎着:“当时,老三团传过来消息,说骑兵团反了,还有人主张下了骑兵团的枪,吴政委相信武团长,一口否定了那些人的说法,还说即便是骑兵团的某个别人反了,但他相信武俊义同志不会反,他相信绝大多数骑兵团的同志不会反。武团长得到这个消息后,恨得咬牙切齿,他通过内线了解到,是老三团的一个副科长反水当了汉奸,这才引起了这场惨案,鬼子玩的是一箭双雕之计,与骑兵团无关,可武团长咽不下这口气,卯足了劲要与鬼子干一场,正好,敌人的扫荡又开始了。”黄苟信说着话,眼里闪现出冷冷的光芒来。
“就在西三里村西,我们埋伏好了,和鬼子死磕了一仗,那一仗打得过瘾,尤其是武团长,一匹白马,耀武扬威,双刀挥舞,连杀了好几名鬼子,敌人的一辆轻型坦克,发现了武团长是个大官,急忙调头,直冲着武团长撞了过来,武团长勒马举刀,直直地冲向鬼子的坦克,那匹白马,如神驹天降,武团长早已换刀成枪,朝着露头的坦克兵打了一枪,那坦克瞬间也就趴窝了,那一仗,过瘾,过瘾,萧队长、李科长,你们没见当时的情境,我们李连长,浑身是血,杀红了眼,早已看不出谁是自己人了,还是我大叫一声,他才醒了过来的。”黄苟信说这话时,眼里闪现出自豪的光芒来。
“就凭你,也配讲这故事?一个逃兵,可耻的逃兵!”宋子泽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大声说道。黄苟信的脸一下子由红变白了,人也一下子矮了许多,拄着他的拐杖,慢慢地站了起来,看了李凤岐和萧大坚一眼,弱弱地说道:“领导,我说错了,这些你们都知道,而且当时是犯了重大错误的,这个事,我不该讲,更不应该当着大伙的面讲,我是个犯有严重错误的人,请领导批评我……”黄苟信喋喋不休地做着检讨,武松江过来了,谁也没看一眼,扶住老人向家走去。
大伙相互看了一眼,有人已经站了起来,看来,今晚这戏,又听不成了,萧大坚急忙喊着大家,笑着说道:“黄苟信同志说的是实话,虽说这一仗打得漂亮,可还是受到吴政委严厉批评的,我们的大戏,并没有回避这一矛盾,来,金让同志,我们配合一下,先把这段台词给乡亲们念唱一下,请乡亲给提宝贵意见。”大伙看到萧大坚不卑不亢的样子,又看到李凤岐怒视了宋子泽一眼,燕之青也接过二平递过来的板凳,安安稳稳地坐了下来,根本没有人理睬他宋子泽,这才又回身或蹲或坐在桥上,几棵大树上也靠着人,二平一看,今晚有戏,早已去点汽灯去了。
“开始!”萧大坚一声令下,金让早已精神百倍地箭步向前,神采飞扬,一股英雄之气,不怒自威,走了几步,一个漂亮的回身亮相,高声念到:“大捷,大捷,我骑兵团西三里袭击战大捷!”
“吭,武俊义,你是来请功的,还是来邀赏的,你,马踏坦克,威风得很呢,我、我、我,不要你的大捷!”萧大坚一个漂亮的亮相,面带怒气,高声说道:“我要我的二营长,我要我的三连长,我要我的小号手,我要我的李铁匠,我要我的马二牛……你,你,你,还得起吗?”
大伙认真地听着,几乎是竖起耳朵来了,就连打给汽灯充气的二平也停了手中的活,萧大坚似乎是眼含热泪地唱着:
俊义啊,二营长、三连长,可都是经过长征的老革命
渡乌江、夺遵义,爬雪山,过草地
那一场不是险象环生,处处危机
可他们却凭着一腔热血,机智勇敢
夺取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咱这一仗,他们提前可曾劝过你
保全自己才能消灭有生敌
歼敌一千整,自损八百余
咱新四军可不要这样的胜利
还有那小号手,他还是个孩子
李铁匠言语少
也曾为中央首长钉过马蹄
还有那吴二牛,他可是你的亲表弟
更有那多少好干部,多少好同志
倒在血泊里
这一仗,你打得是威风
可也伤了咱骑兵团的元气
敌人若报复
你用什么来迎敌
俊义啊,打仗要动脑子
不能凭义气
毛主席持久战的思想要记心里
咱要把人民战争的思想牢牢记心里啊
……
萧大坚字正腔圆地唱着,人们如同沉浸在艺术的海洋里,就连宋子泽,也不敢再说什么,虽然他是来搅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