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从李大应家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这个老家伙,说起种庄稼搞经营来,那可是一套一套的,他居然提出了,一个生产队要想干好,不能仅仅体现在粮食产量上,要把所有的东西换算成钱,来计算出成本,计算出能赚多少钱,这就要搞副业,副业这东西,成本投入少,见效快,而且不仅仅依靠土地,也分不出什么忙闲来,一年四季都能干。李大应的说法,和林铳子的如出一辙,看来,李大应这个大地主,经营的不仅仅是土地,还有他的想法,而林铳子,则是个爱钻研的人,凡事都能品算出个道道来,而所有这些,我们的老祖宗已经写在了《资本论》里,燕之青觉得,他们在给自己上了一课,他们或许并不知道什么是产品、产量、产值和剩余价值,然而,他们却在演绎着老祖宗的理论。燕之青激动地记录着他的所见所闻,他感觉到清河驿这块土地,是块神奇的土地,这里的人们,正在上演着一场新的革命,或许这场革命会载入史册。
萧大让买回的咸鸭蛋一分为三,送了过来,三婶笑着接受了,在她心中,似乎没有拒绝萧大让、李凤岐的理由,他们的生活已经融入到了一起,有一种家人般的感觉,萧大让也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喝了一大碗中等剩下的白面汤,看了正在奋笔疾书的燕之青一眼,没有打扰他,走了。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被宋子泽窥探着,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将成为他这个革命者眼中的沙子。
宋子厚铁青着脸到了三婶家,三婶连忙给他倒了一杯茶,他看都不看地走了过来,进了西厢房,直直的看着燕之青,燕之青刚刚写完今天所见所闻,还重点记述了李大应对生产队工作的见解,这才满意地合上了笔记本,抬头看了宋子厚一眼,说道:“宋书记,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吗?”
宋子厚并没有坐下,而是直直的说道:“燕副书记,我不得不以一个党员的身份告诉你,你们的做法是错误的,你们几个革命干部,竟然去拜访看望一个已经被打倒的大地主,一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一个被人民遗弃的反动派,是要考虑考虑你们的立场问题了。”宋子厚说着话,脸涨得通红,能看得出来,他对于此事严重性的看法。
“噢,宋子厚同志,你说得对,从成分上讲,李大应老人确实是个大地主,但未必是什么反动派、刽子手,他们身上,也未必没有一点长处,好人,也有犯错的时候,坏人,也有做对事的时候,我们要看他们对革命、对工作有利的一面,看清他们对革命、对工作不利的一面,这也是我党的统战工作原则吗,主席还教导我们说,要团结,不要分裂吗?他们的过去已经过去了,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们还是要往前看吗。”燕之青向宋子厚说着他的见解,希望他能理解自己。
“燕副书记,你的认识是有问题的,这是敌我矛盾,是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是你死我活的殊死斗争,没有半点可调和的余地,我们的斗争,不能是温和的,更不可能是妥协的,我们的让步,只能使他们更加疯狂。”宋子厚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燕之青似乎有点不耐烦了,他站起身来,说道:“子厚同志,我们还是到石桥上去,听听群众的声音,听说,萧队长今晚要开戏了,唱什么武俊义马踏坦克,反而受到了吴政委的批评,看来,英雄也有犯错的时候吗,更何况是我们凡夫俗子呢,至于我们做得对不对,让后人去说吧。”燕之青不想与他再理论下去,而是模棱两可地说道。
“那怎么行,思想上的问题,一刻都不能马虎,请你们务必对今天的行为做出反省。”宋子厚步步紧逼着,不依不饶。
“那好吧,我们不辩论这个问题了,子厚同志,我还要告诉你,明天,就是明天,我还要去看望李参谋长,至于你的观点,我接受不了。”说完,看了宋子厚一眼,没有再多说话,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宋子厚愣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