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文晖父子如何见面互道别情,无须赘述,却说另一边厢郁家人也在连述的安排下见了面。
大渊之行,郁道成比田文晖更加忐忑,若非被逼无奈,他何尝愿意背井离乡?不过,儿子郁明丰的一句话却打消了他的顾虑,也令他对未来萌生了不小的希望。
“爹,大渊皇帝极为重视术数和天文,他还命工匠制作了一架相当精密的天文望远镜......”
“‘天文望远镜’?那是什么?”
“就是一件用来观星之物,可以看得很远,比我们单纯用眼睛看的远多了!改天我带您去司天监看看,您绝对会着迷的!”郁明丰兴奋地道。
“哦!”郁道成无法想象儿子所说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倒没那么兴奋,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新历法如何了?”
“已经完成了,裴监正将在后日早朝之上正式献上新历,作为帝后大婚的贺礼!只要献上新历,那水运仪象台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爹,你知道吗,大渊有个皇家工程院,那里面有许多优秀的工匠,他们完全有能力将水运仪象台建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出乎郁明丰的意料,郁道成对此事却丝毫不意外。
“啊?您怎么知道的?”这下轮到郁明丰惊讶了。
“我在锦城买过一块渊人贩卖过来的怀表,一时好奇拆开来看了看,发现那东西的原理竟然跟水运仪象台的关键部件擒纵器一模一样!那么精巧细微的怀表他们都能做出来,水运仪象台当然不在话下!儿啊,这次来大渊恐怕是我这一生最正确的选择了吧!”郁道成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发出了一声感慨,感慨之中尽是期待。
次日,祁翀在宫中设宴款待渝王一家及郁家,并正式与渝王妃这位三舅母见了面。
出乎他的预料,这位渝王妃并不是那种一眼看上去的女强人,反而颇为雍容华贵、温柔体贴,又兼保养得当,看上去比田文晖要小上许多。
看着三舅母,又偷偷在心中比较了一下大舅母娄太后,祁翀怎么也想不明白田文晖为何要冒着灭门的风险去跟那位偷情,眼前这位哪里都不比那位差呀!果然是妻不如偷啊!
“上次去锦城便该登门拜见舅母,可惜有事在身,来去匆匆,竟无暇得见,深以为憾。也是天意使然,竟让舅舅、舅母迁居至此,使我舅甥团圆。来,我敬舅舅、舅母一杯!”
祁翀这番话完全没有一位帝王的架子,只将自己放在了晚辈的位置上,渝王妃果然大为感动,举杯致谢:“陛下客气了!落难之人蒙陛下收留,已是感激不尽,该我们夫妇敬陛下才是。只可惜,长公主她......唉!”
渝王妃话说半截,埋怨地剜了田文晖一眼,田文晖自知理亏,低头不说话只是喝酒。
祁翀自然知道渝王妃想说什么。田吟得知渝王夫妇也到了京城后,直接拒绝了二人的见面请求,理由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叔父,言下之意,对田文晖怨恨颇深。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田文晖做出了那样的不伦之事,若非他是田吟和祁翀的长辈,恐怕田吟会直接请求祁翀杀了他!
自作自受!
祁翀偷偷在心中腹诽了田文晖一通,又瞥见郁明丰的下首坐着两位小姑娘,便随口问了句:“这两位姑娘是......”
郁道成忙答道:“回陛下,是小女明雪、明霞。”
二女忙上前拜见,祁翀也各有赏赐,又问道:“两位姑娘可读过书?”
二女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姐姐郁明雪答道:“回陛下,小女姐妹不过粗识几个字而已,不敢说读了多少书。”
“陛下,明雪妹妹这话是谦虚呢!”田喧笑道,“郁家这两位妹妹不但四书五经通读过,还随父兄学过观星之术,也是少有的才女了。”
“哦?是吗?”祁翀眼神玩味地望着田喧,那神情分明是说:你挺了解人家哈?
田喧脸一红,低头不敢再说话了。
祁翀收回戏谑的目光,对二女笑道:“既有这样的本事,可不能浪费了。皇后操办的女校正缺先生呢,二位姑娘若是愿意不妨也去帮帮忙。”
“这......”二女犹豫着望了父亲郁道成一眼,见郁道成微微点头,便仍由郁明雪答道:“多谢陛下抬爱,能在皇后娘娘跟前聆听教诲,小女荣幸之至!”
“郁先生教导有方啊!一子二女皆人中龙凤,殊为不易!”祁翀禁不住感慨道。
郁道成忙道:“陛下谬赞了!郁家世代精研算术与观星,别无他长,闲暇时分便授于儿女,也是怕家学断在子孙之手罢了。”
“天文历法也是一门精深的学问,其难度更在科举文章之上。大渊有个皇家科学院,专门研习物理、化学、天文、术数等高深的学问,科学院的先生称为教授,其中级别最高者称为院士。不过这个科学院目前基本上也是有名无实,只有一位化学院士,原因无他——没有合格的教授!朕听说郁先生是天文学方面的行家里手,令郎在天文历法上的造诣连司天监监正都佩服地不得了,想必郁先生的成就更在令郎之上。朕有意聘请先生为科学院天文学院士,秩同二品,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郁道成激动地都快说不出话来了,还能如何?叩头谢恩呗!虽然祁翀的话他并没有完全听懂,但是,“秩同二品”这几个字他是听懂了的!倒不是郁道成官迷心窍,他在南唐担任司天监监正时不过是五品官员,他们郁家世世代代最高也就做到这个级别了,如今一个“秩同二品”就超越了所有祖宗,足以光宗耀祖、族谱单开一页了,至于这份差事具体是做什么的,那还重要吗?
在这份喜悦激动之下,郁道成愈发肯定自己这趟大渊来对了,一种强烈的知遇之情油然而生!而正是源于祁翀重用郁道成的这个决定,此后数十年里,大渊天文学及天体物理学突飞猛进,进步速度之快甚至超出了祁翀的期待!此为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