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桂芳将茶碗递到两人手中,眼眶泛红:“王爷,王妃,您们可算来了!若不是前些年您相救,又给了我们银子度日,我和家卫早就饿死了。还有我们的儿子傅童,如何能健康长大到今天?”
她说着,朝里屋喊道:“童儿,快出来见见恩人!”
一个穿着棉袄的小男孩跑了出来,约莫三岁光景,圆乎乎的脸上带着笑,脆生生地喊道:“王爷叔叔,王妃婶婶!”
许如卿见了,忍不住蹲下身,摸了摸傅童的头:“童儿都长这么大了,真乖。”
孙桂芳笑着道:“我这就去下厨,粗茶淡饭的您别嫌弃。”说罢便钻进了厨房,又让人把家里为数不多的炭火抱了出来,添进了堂屋的炭盆里。
不一会儿,饭菜便端上了桌:一盘炒青菜,一碗萝卜炖粉条,还有一盘鸡蛋羹……虽都是些家常菜,却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许如卿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笑着对孙桂芳道:“桂芳姐,你做的菜真好吃。”
孙桂芳笑得合不拢嘴:“王妃不嫌弃就好。”
苏熠宸看着许如卿眉眼弯弯的模样,自己也觉得饭菜可口了许多。他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许如卿碗里,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喜欢吃就多吃些,前面还有路要赶,保留体力才不至于被冻坏。”
许如卿抬头看他,见他眼底带着笑意,心头一暖,乖乖地点了点头。
车轮碾雪咯吱作响,行至大井村口,车夫猛地勒缰:“王爷,前头雪堆里……有东西!”
许如卿寻声也掀帘望去,初时只当是冻硬的枯木,待马车再近,那苍白物件竟动了——原是只蜷缩的人手,指节僵直发紫,被冻得没了一点人样……
“这是死了多少人呐……”她声音发颤,简直不敢想象。
目光扫过不远处塌了半边的破屋,三具身影蜷在枯草堆里,最小的孩童还攥着半块冻窝头,小脸青紫,胸口早已没了起伏。
“王大哥,还有多久才能到大井村?”
王家卫连忙应道:“快了,再有一公里就到。”
一行人最终选择在徐老七的家里落脚。徐老七为护魏王府,被御林军害了性命……他无亲无眷,这屋子自打他走后一直空着。
到了药田,几个药农蹲在田边抹泪,老药农王伯捧着冻烂的西洋参哭道:“这可是我们开春就种下的,日夜浇水施肥,就盼着冬天换些嚼用,如今全完了!”
“我方才看了药田,一大半都活不成了,剩下的就算靠手段补救日后也长不到理想的状态,不如趁还有价值,都收割了拿来治乡亲们的寒症。”
药农皱眉:“王妃娘娘,这些药草金贵着呢!西洋参三两银子一两,当归还是贡品级别的,分给村民……”
“人命难道不比银子金贵?”许如卿打断他,“好多人冻得快没气了,这些药能让他们撑到太医署来人!那些药草是救命的。”
许如卿蹲下身,指尖触到几株尚有余温的当归,急忙道:“王大哥,快喊人来!把没全冻透的当归、西洋参、川贝母都挖出来,再取库房里的干姜、桂枝,这些都是治寒症的好药,得赶紧熬了给乡亲们喝!”
正说着,村长张厚祥揣着手走来,见人挖药,立刻上前阻拦:“魏王妃!这可使不得!”
许如卿转头看他:“为何使不得?”
“您是贵人,不知农户的难处!”张厚祥提高声音,“这些西洋参、当归,我牵头种的时候,光买种子就花了五十两,雇人打理又花了不少银钱。如今分给那些低贱草民,我这分成怎么办?他们哪配用这么好的药!”
许如卿无奈:“你放心,你该得的银子,我一分都不会少。可眼下乡亲们冻得性命垂危,药草先用来救命。”
张厚祥眼睛一亮:“王妃此话当真?只要银子不少,挖药熬药的事,我来安排!”
不过半个时辰,药农们便将能救的药草收了回来。许如卿在灶房熬药,王家卫端着药罐进来:“夫人,张村长非要多要两碗药,说给他小孙子补身子。”
许如卿皱眉:“孩子年纪小,哪受得住这么猛的补药?你去告诉他,药是给冻得快不行的人喝的!”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张厚祥的哭喊:“王妃娘娘!您快救救我孙子!”
许如卿急忙出去,见张厚祥抱着孩子,孩子鼻子淌着血,小脸涨得通红。“怎么回事?”
张厚祥哭道:“我寻思这药是好东西,就给孩子灌了两碗,谁知刚喝完就流鼻血了!”
许如卿沉下脸:“我早跟你说过,孩子身子弱受不住这么补!这药是给被暴雪摧残得快断气的人喝的,是为了恢复他们的元气!你倒好,拿救命药给孩子当补品!”
“我……我也是为了孩子好啊!”张厚祥支支吾吾。
旁边药农忍不住开口:“里正,补太早了不好,你瞧瞧你家那个大胖小子,肥的跟头小猪似的。男娃娃小时候胖不得,不然长大了那方面比别人短,都陷肉里了……”
张厚祥脸一红,强辩道:“贱民的命是命,我孙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再说王妃都答应给我银子了,多要两碗药怎么了?”
许如卿叹了口气:“这药你不能再拿,郑大爷说的对,小孩子补多了容易早熟,你要真是为了孙子好,就听我的不要再打药汤的主意。王大哥,你把剩下的药分给村东头的孤寡老人和冻僵的乡亲,务必看着他们喝下去。”
王家卫连忙应下,刚要走,栓子跑了进来:“夫人,李阿婆喝了药,总算能喘气了!她还让我谢谢您!”
许如卿点头,转头看向张厚祥:“你看,这药救了多少人的命?若都像你这般精打细算,多少人要冻死在这雪地里?”
张厚祥抱着孩子,悻悻道:“那些可都是好东西,金贵着呢……不让我孙子喝,那我讨两碗回去给我儿子喝,我儿子是大人了,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