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中，五对身影对峙。
张炁看着对面的“自己”——那个混沌心魔嘴角挂着邪异的笑，眼中燃烧着黑色火焰，周身缭绕的灰黑色气息比真正的混沌原力更加粘稠和……饥渴。
“承认吧，你内心其实享受战斗，享受掌控力量的感觉。”混沌心魔开口，声音与张炁一模一样，却多了一丝蛊惑，“每次斩杀强敌时，那种‘唯我独尊’的快感，你以为我没感觉到？”
张炁面无表情：“力量是手段，不是目的。”
“自欺欺人。”混沌心魔嗤笑，“那为何每次灵儿出现在你梦里，都是她牺牲的场景？因为愧疚？不，因为你潜意识里知道，只有背负着这份愧疚，你才能理直气壮地索取更多力量——‘我要为她报仇’‘我要守护她守护的世界’，多完美的借口。”
“闭嘴。”张炁握紧混沌剑。
另一边，青阳面对着他的太阳心魔。那个“青阳”浑身燃烧着漆黑的太阳真火，火焰中隐约有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哀嚎。
“看看你多虚伪。”太阳心魔咧嘴，“嘴上说着要替师尊师弟师妹报仇，心里却害怕得要死。怕什么？怕找到真凶后发现对方太强？怕报仇不成反被杀？所以你才跟着张炁混，指望着他帮你报仇，对吧？”
“胡说八道！”青阳怒吼，太阳真火轰然爆发。
“急了？”太阳心魔轻松躲开，“被说中心事了？青阳，你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你只是个侥幸活下来的懦夫。青阳宗灭门那晚，你其实听到动静了吧？但你躲在地窖里不敢出来，直到天亮才爬出来，假装自己刚赶回来——”
“我没有！”青阳双目赤红。
“你有。”太阳心魔声音冰冷，“那段记忆被你自我篡改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吗？”
青阳浑身颤抖。
凌雪的寒霜心魔则是一副悲悯的表情：“凌雪啊凌雪，你明明知道青阳体内可能被种了心魔种子，却不说。为什么？因为害怕说出来后，张炁会放弃青阳，影响团队战力？还是……你其实希望他在关键时刻失控，替你挡刀？”
“我没有那么想！”凌雪握剑的手在抖。
“是吗？”寒霜心魔轻笑，“那你告诉我，三天前在沙漠遭遇尸佛虫时，你明明有机会提醒青阳注意左侧，为什么迟疑了半息？那半息时间，他差点被咬中——你在等什么？等他被咬中后‘被迫’暴露问题？”
凌雪脸色煞白。
墨渊的天衍心魔最直接，它推了推根本不存在的眼镜：“墨渊，你燃命推演时看到的‘内奸线索’，其实不止指向青阳，对吧？但你只说了青阳的部分。为什么隐瞒？因为另一个嫌疑人……是你自己？”
墨渊沉默。
“你三年前离开天机阁，真的只是被驱逐？”天衍心魔步步紧逼，“还是说，你早就察觉到自己可能被种下了什么东西，才主动离开，避免害了师门？而现在，你跟着张炁，表面上是为洪荒存亡，实际上……是在寻找解除自己身上隐患的方法？”
墨渊的额头渗出冷汗。
玄苦的菩提心魔最温和，它双手合十，做悲悯状：“师弟，你一直活在内疚中，觉得三百年前如果自己更强一些，就能阻止鬼佛师兄堕落。但真相是——你当时的选择是对的。禀明师尊是正确的。可你为什么还内疚？因为你知道，就算时光倒流，你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你的内疚，不过是自我感动的表演。”
玄苦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五个心魔，五把刀子，精准地刺向每个人内心最深的软肋。
虚空开始震荡，五枚心魔化身的脚下，蔓延出漆黑的脉络，如树根般扎入虚空，疯狂吸收着什么——是五人的恐惧、愧疚、自我怀疑！
“他们在吸收我们的负面情绪壮大！”墨渊第一个反应过来，“不能让他们继续说下去！战！”
他率先出手，天衍道火化作无数符文锁链，缠向自己的心魔。
战斗爆发。
但情况很快变得不妙。
五个心魔不仅完全复制了本体的功法和战斗经验，还多了一样东西——对本体弱点的绝对了解。它们总能预判本体的每一次攻击，总能找到最刁钻的角度反击。
青阳被自己的太阳心魔一记黑火掌拍在胸口，倒飞出去，喷出的血在半空就被蒸发。
凌雪的剑被寒霜心魔轻松挑飞，肩膀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墨渊的符文锁链被天衍心魔反向解析，反而捆住了他自己。
玄苦最惨，他面对的是自己最熟悉的佛门功法，但被魔化后的版本。菩提心魔一掌拍在他额头，他七窍同时溢血，眉心的火焰印记瞬间黯淡。
只有张炁还在支撑。
混沌剑与混沌心魔的黑剑碰撞，每一次交击都让虚空震颤。但张炁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而对方在增强。
“放弃吧。”混沌心魔一边攻击一边低语，“你们赢不了的。心魔幻境的规则就是——越挣扎，心魔越强。你们所有的战斗意志、求生欲望，都会被转化为养料喂给我们。”
它一剑劈退张炁，指向远处那枚菩提本源印记：“看见了吗？那东西在等你们。但拿到它的唯一方法，是‘承认’——承认自己的黑暗面，承认自己没那么高尚，承认那些自私、懦弱、算计都是真实的一部分。”
“然后呢？”张炁喘息着问，“承认之后，沦为你们的傀儡？”
“不，是‘融合’。”混沌心魔微笑，“心魔不是敌人，是你自己。融合我们，你会变得更完整，更强大。到时候，什么九幽之主，什么终焉之门，不过是一剑的事。”
“代价是什么？”
“代价是你不再是你。”混沌心魔眼中黑火跳跃，“但谁在乎呢？灵儿死了，慧明死了，时之仙帝也快死了。你继续做‘张炁’，还能改变什么？不如成为我们，至少……能痛快地活一次。”
张炁沉默了。
他看着节节败退的同伴，看着远处那枚越来越黯淡的菩提印记，看着虚空中蔓延的漆黑脉络。
混沌心魔以为他动摇了，继续蛊惑：“想想看，如果你拥有我们五个的力量，瞬间就能达到仙帝境。到时候，九幽算什么东西？你甚至可以逆转时空，把灵儿救回来，把一切遗憾都弥补——”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张炁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混沌心魔皱眉。
“我笑你太不了解我。”张炁擦去嘴角的血，站直身体，“也笑我自己，差点又被骗了。”
他看向四个苦苦支撑的同伴，朗声道：“都停手！别打了！”
青阳一愣：“张兄？”
“这些心魔在骗我们。”张炁一字一句，“它们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真的部分，确实是我们内心有过的念头——谁没有过软弱的时候？谁没有过自私的念头？但假的部分是……它们把这些偶尔闪过的念头，放大成了我们的‘本质’。”
他转向混沌心魔：“你说我享受力量，没错，掌控强大的感觉确实让人沉醉。但这不是我追求力量的全部原因。你说我把灵儿的牺牲当借口，也许潜意识里有过那么一瞬间的念头，但更多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完成她的遗愿。”
“你说我继续做张炁改变不了什么，也许吧。但如果连‘张炁’都做不好，变成别的什么东西，就能改变吗？”
混沌心魔的脸色沉了下来。
张炁继续道，声音传遍整个虚空：“诸位，听我说——心魔是什么？是我们内心恐惧、欲望、软弱的投射。但它们不是全部。我们有恐惧，也有勇气；有欲望，也有克制；有软弱，也有坚强。”
“这些心魔之所以这么强，是因为我们在‘对抗’它们。而对抗的前提是‘承认它们是敌人’。可如果……它们本来就不是敌人呢？”
墨渊眼睛一亮：“张兄的意思是……”
“接纳。”张炁点头，“不是融合，是接纳。承认那些黑暗的念头存在，但不被它们控制。承认自己会害怕，但依然前进；承认自己会算计，但依然选择信任；承认自己会软弱，但该挺身而出时绝不退缩。”
他看向自己的心魔：“你想成为我的一部分？可以。但只能作为‘警示’，而不是‘主宰’。我的道心，容得下一片阴影，但光明必须占主导。”
话音落下，张炁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动作。
他放下了混沌剑，张开双臂。
“来，如果你真是我的一部分，就进来。但进来后，得按我的规矩来。”
混沌心魔愣住了，随即暴怒：“你找死！”
它化作一道黑光，直扑张炁眉心。但就在触碰到张炁的瞬间，张炁眉心的混沌道灵光芒大放，灰蒙蒙的光晕将黑光整个吞没。
没有挣扎，没有反抗。
混沌心魔……被吸收了。
张炁身体晃了晃，眼中闪过一丝黑气，但很快被七彩琉璃光净化。他吐出一口浊气，气息不但没减弱，反而更加圆融。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心魔是心劫，渡过了就是养分。”
其余四人见状，恍然大悟。
青阳第一个照做。他散去太阳真火，坦然面对自己的心魔：“你说得对，青阳宗灭门那晚，我确实听到了动静，也确实躲了一会儿。但那不是因为我懦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太弱，冲出去也是送死。我等到了最佳时机才出手，救了三个师弟师妹——这段记忆我没篡改，只是很少回忆，因为活下来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少，这让我痛苦。”
他看向太阳心魔：“但你说我只是个懦夫？不，我是活下来的人。活着，才能报仇。这个道理，我现在才真正想通。”
太阳心魔化作黑火，融入青阳体内。青阳闷哼一声，太阳真火从金色转为金红色，气息暴涨——玄仙巅峰的瓶颈，破了！他正式踏入金仙初期！
凌雪深吸一口气，对寒霜心魔说：“我是对青阳有怀疑，也确实有过‘如果他真是内奸，关键时刻或许能利用’的念头。但更多的时候，我在想办法怎么帮他。三天前那半息迟疑，不是等他暴露，是在推演尸佛虫的弱点，找到了一击必杀的角度——后来也确实是我那一剑救了所有人。”
她剑指心魔：“我有算计，但也有担当。这矛盾吗？不矛盾，这才是活生生的人。”
寒霜心魔消散，凌雪的剑意更加纯粹，寒霜剑火突破瓶颈，她也踏入金仙初期！
墨渊推了推眼镜，平静地说：“我隐瞒部分推演结果，是因为不确定。另一个嫌疑人确实存在，但线索太模糊，说了只会让团队分裂。至于我离开天机阁的原因……你说对了一半。我确实怀疑自己身上有问题，但驱逐也是真的。阁主看出了我的疑虑，用最决绝的方式逼我离开，是为了保护天机阁，也是给我一个‘在外寻找解决方法’的理由。”
他苦笑：“这些我本来打算等确认了再说。但现在看来，坦诚确实更好。”
天衍心魔融入，墨渊的推演能力再度提升，同样突破到金仙初期！
最后是玄苦。
他看着菩提心魔，眼泪流下：“师兄，三百年前的事，我放下了。你说得对，我内疚了太久，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以为这样就能显得‘重视’。但其实，真正的重视，是带着逝者的遗愿好好活下去，做该做的事。”
他双手合十：“师尊用生命给我上了最后一课——佛门慈悲，但慈悲不是自我折磨。而是明知前路艰难，依然选择渡人渡己。这课，我学会了。”
菩提心魔化作金光，融入玄苦眉心。玄苦的气息节节攀升，不仅突破到金仙初期，眉心的菩提心火印记更是化作一朵盛开的金莲——他找回了菩提本源的真意！
虚空震荡，漆黑脉络寸寸断裂。
五个心魔化身全部被吸收，五人不但没被控制，反而借此突破心障，修为大进！
那枚菩提本源印记自动飞来，落入玄苦手中。
但就在这时，虚空深处传来心魔佛最后的咆哮：
“你们……赢了这一局……但改变不了什么……”
“菩提本源已毁，印记只是空壳……九火齐聚永远不可能了……”
“而且……你们中确实有人被种下了心魔种子……不是我种的……是更早之前……等它激活时……你们会亲眼看着同伴变成敌人……”
声音渐渐消散。
虚空开始崩塌。
五人眼前的景象重新变回大雷音寺的废墟。
幻境结束了。
但现实，同样残酷。
慧明大师的尸体躺在废墟中，面色安详，但已无生机。
玄苦跪在师尊身前，沉默良久，最终磕了三个头，小心收起遗体。
张炁看向手中的菩提本源印记——心魔佛说得对，这确实只是个“印记”，蕴含菩提真意，但失去了本源力量。想要重塑菩提心火，还需要另寻他法。
更重要的是，心魔佛临死前的话像一根刺，扎在每个人心里。
“更早之前被种下的心魔种子……会是谁？”青阳低声问。
没有人回答。
墨渊推了推眼镜：“当务之急，是先离开佛土。九幽肯定还有后续动作。”
张炁点头，正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
他怀中的三枚时之信标，同时发烫。
其中指向“西天佛土深处”的那一枚，竟然自己飞了出来，悬浮在半空，指向寺庙后山的方向。
“这是……”凌雪皱眉。
“时之仙帝的指引。”张炁眯起眼，“看来，佛土深处的那枚火种……离我们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