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跟踪之人意难测,霸主暗思应对策
林玄的手从秦红棉耳后收回,指尖沾着一点水汽。他没有擦,任它慢慢风干。
阳光斜照在沙地上,颜色由白转黄。湖面的波纹细了,风也小了。他坐在原地,膝盖上搭着大氅的一角,目光落在东南方向第三棵柳树上。树皮上的刮痕还在,边缘已经有些发暗,像是渗出了树液。
他记得刚才那一瞬间,枝叶晃动的角度不对。不是风吹的节奏,是有人靠上去又离开。那人动作很轻,但压断了一根枯草。草茎断口整齐,被人踩进沙里,只露出半截。
林玄低头,用拇指把那半截草茎碾进沙中。他借着整理大氅下摆的动作,眼角扫过西岸三处芦苇丛。左边那片晃得慢,中间那片停顿太久,右边那片则偏得太急。三个点,间隔均匀,像是有意保持距离。
他站起身,走向水边。脚步不快,像只是想去洗手。他蹲下,双手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再抬头时,眼睛已经看过北侧山坳的位置。水面倒影像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百步外一块岩石后的灰影。那人袖口翻了一下,露出手腕上缠的黑布。布条老旧,边缘磨损,和五年前藏书阁失窃案卷宗里的描述一致。
林玄站直身体,甩掉手上的水珠。他没回头,但知道三位女子还在原地坐着。任盈盈手里还捏着那块青玉镇纸,阿碧抱着陶坛没放,秦红棉赤脚站在浅水里,鞋袜提在手上。
他走回去,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大氅铺开得更宽了些,边缘悄悄盖住了陶坛底部。坛底有三枚铜铃,是他昨夜用时间凝滞安进去的。只要地面震动超过一定幅度,铃就会响,声音极细,只有他能听见。
他伸手,从任盈盈身边拿过那方素绢。她没动,也没问。他用指甲在绢角划了三道短痕,每一道都用力不大,刚好能在布面上留下痕迹。然后他把素绢递还给她,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敲了两下。一下是提醒,一下是让她别声张。
任盈盈垂着眼,把素绢叠好塞进袖子里。她的手指在青玉镇纸上摩挲了一下,没说话。
林玄拿起一枚青梅核,放在掌心看了看。他低头,把核子按进沙地,压到三寸深,尖头朝北。这个位置,正对着北岭的方向。他知道那种人会认得这种标记——衡山派旧规,核尖指路,意思是半个时辰后独自前往。
他放下手,看着北岭的山脊线。天色还没变,但那边的云层压得低了些。
秦红棉走回来,在他旁边坐下。她把湿鞋放在一边,脚踩在沙上。沙粒沾在脚心,她没去拍。她抬头看天,像是在等风起来。
林玄伸手,摘下她腰间的短笛。笛身温润,孔眼干净。他横在唇边,没吹曲子,只用气流冲撞笛腔,发出三声短促的哨音。音调像山雀叫,但节奏特别,是哑雀阵里的暗语,意思是“诱饵已落”。
远处山坳里,那抹灰影动了一下。袖口收了回去,整个人隐进石缝中。
林玄放下短笛,嘴角往下压了一瞬。他知道对方信了。
他转头看向任盈盈。她正低头看着湖面,睫毛微微颤动。她的手在袖子里,应该还握着那方素绢。他知道她聪明,不用多说。
阿碧把耳朵贴在陶坛上,听了一会儿。她没抬头,但抱坛的手紧了半分。沙地上的风又小了些,芦苇几乎不动。
秦红棉把脚收回,穿上靴子。她系带子的时候,动作很慢,像是怕惊动什么。她把短笛重新插回腰后,笛孔朝外,正对北岭。
林玄坐着没动。他的左手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骨上一道淡白的疤。那是第一次发动时间凝滞时留下的,撕裂感持续了整整三天。现在它已经不痛了,只是偶尔在阴天发痒。
他想起半年前在衡山后山发现的那份残卷。上面提到天狼谷,说他们有一套传信法,靠鸟鸣换频,三人轮守,永不接触。当时他没在意,以为只是旧闻。现在看来,这些人一直没走远。
他们不是来杀他的。
他们是来等一个时机。
等他落单,等他松懈,等他带着女人离开据点。他们要的不是他的命,是他的破绽。
所以他不能赶他们走。
赶走了,他们会散进江湖,再找就难了。可如果放着不管,她们三个就成了靶子。尤其是任盈盈,身份太显,最容易被盯上。
他必须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得手了。
他拿起最后一块米糕,慢慢放进嘴里。咀嚼得很慢,像是在享受味道。其实他在数时间。从现在开始,半个时辰后,他会“独自”去北岭古松亭。
当然,他不会真去。
但他会让对方相信他会去。
他咽下米糕,喉结动了一下。目光一直停在北岭方向。山脊线越来越暗,像是被墨染过。
任盈盈的手从袖中抽出,指尖蹭过青玉镇纸的边缘。她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开。她知道他在想事,没打扰。
阿碧把陶坛抱得更紧了些。她的耳朵还贴在坛身上,听到了沙粒滚动的声音。不是风带来的,是从地下传来的。有人在挖土。
秦红棉的手按在短笛上,指节微屈。她盯着北岭,眼神沉了下来。
林玄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大氅上的沙。他的动作很自然,像是在清理衣物。实际上,他在确认铜铃的位置。只要她们身边有异动,铃会先于任何攻击响起。
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像是沉了东西。
他知道他们在记录。
那个人在山坳的石缝里,正在用炭条写字。写的是“古松亭、申时末、独赴”。这八个字会被传出去,送到幕后的人手里。
他会等。
等到消息传开,等到对方开始调动人手,等到他们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
那时他再动手。
一次清干净。
他把手放在膝上,五指缓缓合拢。掌心空着,但感觉像握住了什么。
北岭的云压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