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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珏扒着窗框,狠狠吸了口带凉气的晨风,又重重吐出来,像要把肺里那点噩梦的浊气全挤出去。

唐珏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影子暂时甩开。

“走了,升旗!”他转身,声音还有点哑,但透着股硬撑的劲儿,踢了踢还赖在床边的齐理。

齐理看他脸色还是不好,但没敢再问,麻溜爬起来:“来了来了!催命啊!”

操场上,红旗照旧慢悠悠往上爬。

李校长的大嗓门响起来。

唐珏站在队伍里,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仰着的小脸。

阳光有点刺眼,晃得他眯了下。

恍惚间,某个小女孩仰头看他的样子似乎重叠了一下,也是这么亮亮的眼睛……

“哥哥……” 那细弱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冒了个尖儿。

唐珏猛地一激灵,指甲掐了下掌心。

疼。

他强迫自己聚焦,看向队伍里扎着羊角辫的李小花,那丫头正偷偷冲他做鬼脸呢。

唐珏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语文课讲《春天来了》。

唐珏指着黑板上的字:“同学们,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

“唐老师!”王小虎举手,一脸兴奋,“春天蝴蝶就回来了!是不是就能抓了?”

蝴蝶……

“蝴蝶灰回来的时候,坏人就不来了……”

唐珏握着粉笔的手顿了一下,粉笔灰簌簌掉下来。

唐珏清了清嗓子,声音有点发紧:“嗯…蝴蝶是回来了,但…不能抓,看看就好。” 他赶紧岔开话题,“来,读下一段!”

课间,唐珏在讲台边批改作业。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蹭过来,递给他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唐老师…送给你…”

唐珏接过来打开,是用蜡笔画的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涂得红红的。

小女孩仰着脸,眼睛亮亮的,带着期待:“像…像唐老师一样好看……”

“墙上的道道画不下了……”

唐珏捏着那张粗糙的画纸,指尖有点发凉。

唐珏努力挤出个温和的笑,揉了揉小女孩的头:“画得很好,谢谢。” 声音干巴巴的。

小女孩得了夸奖,开心地跑开了。

唐珏盯着那朵小红花,半天没动笔。

午饭是王支书送来的,还是老三样。

齐理扒拉着饭,看着唐珏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拿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珏啊,回魂了!吃饭!下午还得修刘奶奶那破屋顶呢!再不吃饱点,小心从梯子上栽下来!”

唐珏回过神,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饭。”

端起碗,味同嚼蜡地往嘴里塞。

下午果然去修屋顶。

齐理在下面扶着梯子,嘴里不停:“唐小珏你小心点!踩稳!左边!对!那块瓦!哎哟我去!灰!灰掉我眼睛里了!”

唐珏蹲在倾斜的屋顶上,顶着大太阳,小心地把松动的瓦片归位。

汗水流进眼睛里,有点刺痛。

唐珏抹了把汗,低头看见院子里刘奶奶颤巍巍地端着一碗水等着,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感激。

旁边几个小孩在玩泥巴,嘻嘻哈哈的。

“哥哥……春天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

那声音又来了,轻飘飘的,混在小孩的笑闹声里。

唐珏手一抖,差点把瓦片扔下去。

“喂!唐小珏!”齐理在下面吓得大喊,“你悠着点!别真掉下来!”

唐珏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把最后一块瓦片狠狠按实。

低头,冲着下面喊:“行了!齐理,扶稳点!我下来了!”

踩着吱呀作响的梯子往下爬,脚踩到结实的地面,唐珏才觉得那股一直悬着的心稍微落回去一点。

接过刘奶奶递来的水碗,冰凉的井水灌下去,冲淡了喉咙里的干涩和那点挥之不去的幻听。

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回住处的路上,齐理还在喋喋不休抱怨着屋顶的灰和硌脚的破路。

唐珏没怎么搭腔,只是沉默地走着,看着自己沾满泥灰的影子在土路上摇晃。

路过学校后面那片空地时,他看见李二娃带着几个孩子在挖蚯蚓,笑声传得老远。唐珏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

“珏啊?走啊!累傻啦?”齐理在前头喊。

唐珏嗯了一声,收回目光,抬脚跟了上去。

影子融进暮色里。

---

日子跟村口那棵老槐树掉叶子似的,哗啦啦就到了十一月。

天儿眼见着冷下来,风刮在脸上跟小刀子似的。

唐珏最近不对劲,齐理第一个感觉出来。

晚上翻来覆去跟烙饼似的,白天有时候讲着课就卡壳,眼神发直,盯着窗外光秃秃的山坡,不知道想啥。

“珏啊,”齐理趁着课间凑过去,拿胳膊肘捅他,“你最近咋了?魂儿让山里的狐狸叼走了?昨晚又嚎啥噩梦了?吵得我游戏都打不下去!”

虽然信号稀烂,但单机游戏是齐理最后的倔强

唐珏回过神,搓了把脸,眼下带着点没睡好的青黑,声音有点哑:“……没事。”

唐珏低头收拾讲台上的粉笔头,动作有点重。

没事?

齐理才不信。

他想起好几次半夜被唐珏压抑的抽气声弄醒,还有那回批改作业,唐珏拿着红笔,对着一个孩子画的歪歪扭扭的太阳,愣了半天神,笔尖把纸都戳破了。

“太阳……”唐珏当时盯着那画,无意识地低声咕哝了一句。

齐理听得莫名其妙:“太阳怎么了?画得挺圆啊!比我强!”

唐珏没接话,只是烦躁地把那张作业纸揉成一团。

更邪门的是蝴蝶。

村里早没蝴蝶了,冷得连苍蝇都少见。

可前几天带孩子们去后山捡柴火,王小虎举着个枯叶做的破风筝在风里跑,喊着“蝴蝶飞咯!”,唐珏当时脸色唰一下就白了,站在原地半天没挪窝。

“珏啊!”齐理跑回去拽他,“发啥呆!冻傻了?”

唐珏被他拽得一踉跄,眼神还有点空,喃喃道:“……蝴蝶灰回来的时候……”

“啥灰?”齐理更懵了,“风大灰大!赶紧走!冻死爹了!”

还有‘春天’。

唐珏最近批改造句,‘春天’这个词出现频率奇高。

有孩子写“春天花开了”,有孩子写“春天燕子回来了”,唐珏每次看到,红笔都会顿一下,批语写得格外慢。

“唐老师,”李小花举着造句本,小脸冻得红扑扑,“俺写‘俺妹最喜欢春天’,对吗?”

妹妹……喜欢春天……

“等不到春天了……”

唐珏脑子里那根弦猛地一抽,捏着红笔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唐珏看着李小花亮晶晶的眼睛,喉咙发紧,半天才挤出个嗯字,声音干得像砂纸磨过。

齐理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

他再傻也琢磨过味儿来了。

这他妈不就是那破密室综艺里的阴间台词吗?!

“太阳”“蝴蝶”“妹妹喜欢春天”“等不到春天”……

唐小珏这是让那鬼地方缠上了?

都过去大半年了,怎么这俩月反而变本加厉?

放学路上,齐理憋不住了,胳膊搭上唐珏肩膀,压低声音:“珏啊,你跟哥说实话,是不是还想着那破密室呢?那都是假的!道具!Npc!”

唐珏肩膀僵了一下,没甩开他,也没看他,只是盯着脚下坑洼的土路,声音闷闷的:“我知道是假的。”

“知道你还……”齐理急了。

“就是……忘不掉。”唐珏打断他,声音很低,带着点自己都搞不懂的烦躁,“刚来那会儿……好像真没怎么想了……这俩月,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小女孩的样子,还有那些话……”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越来越清楚,跟刻脑子里似的。”

冷风卷着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

齐理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眼下明显的阴影,把到嘴边的你就是闲的咽了回去。

想起那晚唐珏做噩梦时抓着他胳膊那股死劲儿,还有那失魂落魄的眼神。

“靠……”齐理低骂一声,用力搂了下唐珏的肩膀,“行了行了,别瞎琢磨了!我看你就是累的!回头让燃哥早点接你回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他试图把气氛搞轻松点,“再不济,让施屿给你开两片安眠药?他洁癖归洁癖,药还是有的!”

唐珏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但笑意没到眼底。

抬头看了看灰扑扑的天空,一丝阳光都没有。

冬天了,离春天还远着呢。

远处传来王小虎他们放那个枯叶‘蝴蝶’风筝的嬉闹声,笑声在冷风里显得有点单薄。

唐珏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回头,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外套,埋头往前走。

齐理看着他的背影,挠了挠头,也赶紧跟了上去,心里嘀咕:这破地方,真是待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