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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将至,岁暮天寒,呵气成冰。黑山堡内外,却是一番与酷烈天气相抗衡的火热景象。

陈默所率领的士卒舍命夺回的粮食,让悬于顶月的饥馑之忧暂得缓解。粥棚里重新腾起带着米香的蒸汽,军营中恢复了足额的伙食配给,便是那些编入“屯垦营”、“劳役营”的降卒与流民,在繁重的冬日劳作之余,也能分得一碗足以果腹的稠粥。人心,在最基本的需求得到满足后,渐渐安定下来。

总兵府议事厅内,炭盆驱散着从门缝窗隙钻入的寒意。林天端坐上首,其下王五、陈默、韩承、新近投效的举人张慎言,以及特许列席的匠作营主事宋应明皆在。众人的脸色虽仍带风霜痕迹,但眉宇间已无月前那般沉重的阴霾。

王五首先陈报军务,声音洪亮:“主公,我军现有战兵七千五百,已如前议编练完毕。然据各处哨探及流民所言,河南、北直隶境内,小股流寇、溃兵乃至趁乱而起的土匪多如牛毛,皆是我淇北三县及黑山堡潜在威胁。仅凭现有兵力,守土已显吃力,若图进取,更是不足。末将以为,当再行募兵,扩充实力。”

林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扩军之事,我亦有此意。然兵源何来?粮饷何继?”

韩承接过话头,他如今总管钱粮民政,对此最为敏感:“主公,王将军所言在理。如今我磁州镇控制黑山堡及淇北三县,民户渐增,丁壮不乏。且北地战乱不休,南来流民络绎不绝,其中不乏青壮。若行招募,兵源当不愁。粮饷方面,陈将军所夺之粮,加之贸易所得,支撑现有兵马至来年夏收已属勉强,但若再行扩军……”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确,粮食仍是制约扩军的瓶颈。

张慎言轻捋短须,沉吟道:“韩主事所虑甚是。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属下建议,可效古时‘府兵’‘屯田’之制,行‘军屯合一’。新募之兵,平日半数操练,半数屯垦,农隙则集中演武。如此,既可增兵额,亦可补粮秣之不足,减轻百姓负担。待根基稳固,再逐步转为全训战兵。”

林天眼中一亮,此议正中下怀。“张先生此策甚善!便依此办理。王五、陈默,着你二人会同韩承、张慎言,即刻制定募兵细则与军屯章程。首要招募流民中无家室拖累之青壮,以及控制区内自愿从军者。首批,再募三千人,编为两营,暂定为‘新训营’,由老兵充任骨干,一边屯垦一边训练。”

“末将(属下)领命!”几人齐声应道。

“田见秀所部右军营驻防在外,情况如何?”林天又问。

王五回道:“田将军所部驻防尚属安稳,其本人亦颇用心,整训士卒,巡视地方。然其部卒多为旧部,心思复杂,还需时日观察磨合。”

“嗯,”林天不置可否,“令其用心任事,一视同仁。若有功,必赏;若有异动……”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寒意,“亦绝不姑息。”

处理完扩军之事,林天看向宋应明:“宋主事,水泥与军械,乃我军立足之另一根本,现今进展如何?”

宋应明早已按捺不住,闻言立刻起身,脸上带着工匠特有的执着与兴奋:“禀主公!水泥新窑已然功成!水力石碾运转顺畅,如今日产已稳超六百斤!强度更是远超预期!”他再次命人抬上那块坚硬的水泥板作为实证。

接着,他又汇报了燧发枪的进展:“燧发枪之枪管镗削,已改用新制之水轮驱动镗床,虽仍费力,然精度与效率皆有提升。如今月产可达一百五十支至一百八十支。张主事之火药作坊,颗粒火药已能足量供应,新配之‘增程火药’,可使六斤炮射程再增一成有余!”

“好!”林天抚掌赞叹,“匠作营诸位,功不可没!赏赐按最高规格发放。”他随即下令,“水泥产出,优先用于加固黑山堡城墙,尤其是西门、北门薄弱之处,开春化冻后立即动工。其次,规划铺设黑山堡至淇县官道,此事韩承、张慎言协同办理。燧发枪优先装备各营斥候、哨探及精锐战兵。火炮……现有几门?”

王五答道:“原有佛郎机、将军炮等大小十余门,守城尚可,野战笨重。六斤炮仅有两门。”

“令匠作营,在保证燧发枪产出的同时,着手试制更轻便之三斤野战炮,务求能随步兵机动。”林天指示道。

“属下明白!”宋应明躬身领命,深感责任重大。

议定诸事,众人各自领命而去。黑山堡这架机器,在短暂的喘息后,以更高的效率运转起来。

募兵告示很快贴出,在“分田亩、免赋税、享军饷”的优厚条件吸引下,加之磁州军连败闯军、虎口夺粮的事迹早已传开,应者云集。短短半月,三千青壮便招募完毕。他们在黑山堡外新建的营区安置下来,按照“军屯合一”的方略,每日半日进行最基本的队列、体能和兵器操练,半日则在划定区域,在老兵带领下,顶风冒雪,清理荒地,挖掘沟渠,为来年春耕做准备。校场上号子震天,田野间镐锄飞舞,虽苦虽累,却充满了对新生的希望。

各营主力战兵的冬训更是严苛。王五督率前军营,反复演练“空心方阵”应对骑兵冲击,以及火铳轮射与长枪突刺的紧密配合。陈默脸上的伤疤成了左军营最好的教材,他带着部下跋涉于冰封的山岭,演练奇袭、迂回、断粮道等各种战术,尤其注重夜间作战与恶劣天气下的生存能力。即便是驻防在外的田见秀,也不敢怠慢,定期组织拉练,熟悉防区内的每一处关隘、河流与村落。

林天几乎日日泡在校场或军营,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统帅,而是与士卒一同操练,亲自示范搏杀技巧,考核军官战术,甚至与士兵同锅吃饭。他的平易近人与身先士卒,极大地鼓舞了士气,“为主公而战”的信念,在严格的军纪与共同的艰苦中,悄然扎根。

匠作区的炉火更是日夜不息。水泥窑喷吐着灰烟,新出窑的水泥被小心翼翼地储存起来。水力驱动的工坊里,燧发枪的零件被一个个加工出来,组装成型。张继孟带着徒弟们反复调整火药配比,测试着新式炸药包的威力。技术的进步,虽无声无息,却是这支军队未来战场上最坚实的依仗。

腊月二十三,小年。韩承同商贩购得的肥猪宰杀了不少,每个士卒都分得了几两肉,一碗浊酒。欢声笑语暂时驱散了战争的阴云,空气中弥漫着难得的年节气息。阵亡将士的抚恤,立功人员的赏格,也在这时节陆续发放到位,更添了几分暖意。

林天站在总兵府的望楼上,俯瞰着堡内点点灯火,听着隐约传来的喧闹声,目光却投向了远方沉沉的夜幕。他知道,眼前的安宁如同冰雪覆盖下的生机,脆弱而短暂。北虏虽退,其狼性未改;闯军新挫,然恨意更深;至于朝廷……那道申饬他“擅专”的圣旨,至今言犹在耳。

“王五,”他轻声对身旁的将领道,“这个年,让弟兄们过好。但年关一过,刀兵必起。我们要让手中的刀更利,枪炮更准,城更坚固!”

“主公放心!”王五沉声道,“弟兄们都憋着一股劲呢!只待主公一声令下!”

黑山堡内外,一股蓬勃的力量正在这严冬中积蓄、壮大。七千五百战兵,三千新训屯卒,过万的兵力初具规模,更有水泥、燧发枪等利器不断产出。这一切,都只为在即将到来的、更加酷烈的崇祯十六年,杀出一条生路,搏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