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的任命,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飞遍了整个晋西北根据地。
“华夏利剑”独立旅!
这个崭新的番号,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锋锐之气,在每个人的心头都划开一道惊雷。
旅长,沈征!
政委,赵刚!
编制五千!授予最高临机决断权!
消息传来,“华夏利剑”旅的临时驻地彻底炸了。
战士们冲出营房,把军帽扔向半空,嘶吼与欢呼几乎要掀翻整片山谷。
那些刚从总部突围战中幸存的老兵,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滚下浑浊的泪。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不只是一次扩编。
这是总部,是延州,对他们这支部队,对他们那位年轻得过分的旅长,最彻底的认可!
然而,狂欢的海洋中,一个极不和谐的音符炸响了。
“砰!”
指挥所的木门被一脚踹开,碎木屑横飞。
李云龙浑身裹挟着暴烈的煞气,闯了进来。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锁定了正和赵刚研究地图的沈征,嗓门震得房梁上的尘土簌簌直掉。
“沈征!你他娘的把话给老子说清楚!”
赵刚被这阵仗骇了一跳,赶紧起身去拦:“老李,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老赵你给老子让开!这事没法好好说!”
李云龙一把将赵刚扒拉到旁边,捏得发皱的任命书几乎要戳到沈征的脸上。
“独立旅旅长,你沈征当!政委,老赵当!他张大彪、魏和尚,一个个都他娘的升官了!怎么到了老子这儿,反倒成了个团长?!”
“老子从新一团团长的位置上退下来,是给你面子!现在倒好,官越当越小了?在你手底下听使唤?老子这张脸往哪儿搁?!”
他胸膛剧烈起伏,唾沫星子喷出老远。
从平起平坐的战友,变成俯首听命的下属,这对李云龙而言,比枪毙了他还难受。
赵刚满脸都是苦涩,这事,确实棘手。
然而,沈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的目光依旧黏在地图上,仿佛李云龙的咆哮,不过是窗外的一阵风。
他拿起铅笔,在一个叫“黑云寨”的地方,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条斯理地放下笔,终于抬眼,看向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没有解释,更没有安抚,只吐出两个字。
“不干?”
李云龙被噎了一下,脖子一梗,吼了回去:“不干!”
“行。”
沈征点了下头,那语气,比外面的山风还要冷。
“一团团长的位置,有的是人抢破头。我看张大彪就不错,听话,能打。”
他目光在李云龙身上转了一圈,像是在打量一件货物。
“至于你李云龙,既然不想当团长,旅部正好缺个管马的。我看你就挺合适,现在就去马厩报到吧。”
“正好,让你这张老脸,天天对着马屁股,也算有个伴儿。”
“噗——”
赵刚刚喝的一口水直接呛进了气管,憋得满脸通红,剧烈地咳嗽起来。
指挥所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云龙的牛眼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足足十几秒,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
沈征会跟他讲道理,会许诺好处,甚至会跟他拍桌子对骂。
但他万万没想到,沈征连套路都懒得走!
不想干?
滚蛋!
这他娘的……比自己还蛮不讲理!
李云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那股子冲天的邪火,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只剩下几缕黑烟。
去马厩?
跟马屁股作伴?
他李云龙要是真去了,以后还怎么在晋西北这块地面上抬头做人?
他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这是滥用职权!”
“对。”
沈征坦然承认,目光重新落回地图。
“我就是在滥用职权。总部给了我最高临机决断权,别说让你去养马,就算我现在一枪毙了你,也只需要事后补一份报告。”
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三分钟。要么,拿着任命书去一团上任。要么,现在就滚去马厩领你的新活儿。三分钟后,你还站在这儿,我就按藐视军令处置。”
李云龙彻底懵了。
他看着沈征那不容置疑的背影,又看了看旁边一脸“我早就说过你斗不过他”的赵刚,只觉得一口老血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可他李云龙这个“兵”,遇到了沈征这个“超级兵”,那是有理没理都他娘的说不清了!
“他娘的……”
李云龙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最终,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捡起地上的任命书,用尽全身力气瞪了沈征的背影一眼,转身摔门而出。
门外,传来他压抑不住的咆哮。
“官大一级压死人!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打了胜仗,看谁的官大!”
赵刚看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沈,你这招可真够损的。不过,也只有你,才能治得了他这个刺头。”
沈征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这块滚刀肉,不敲碎了重新捏一遍,他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给他个团长,是让他杀敌,不是让他跟我摆谱的。”
他指着地图上那个“黑云寨”,眼神变得锐利。
“没时间搞内耗了。老赵,你看这里。”
赵刚凑过去,神色也立刻严肃起来。
“黑云寨,盘踞着一伙土匪,头子叫谢宝庆。以前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但最近,跟日本人眉来眼去的。”
沈征的手指,顺着黑云寨,一路划向太原的方向。
“冈村宁次要搞‘焦土’作战,必然要肃清他补给线周围的所有不稳定因素。这伙土匪,要么被收编,要么被剿灭。而黑云寨的位置,恰好卡在我们南下的咽喉。”
“你的意思是……”赵刚心中一动。
“我这位新上任的一团长,总得给他找点事干。不然,他闲下来,就该琢磨着怎么给我找麻烦了。”
沈征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就拿这黑云寨,当他李云龙上任的第一份大礼。”
……
“华夏利剑”旅扩编的消息,在晋西北的土地上掀起了一场风暴。
旅部门口,史无前例地排起了长龙。
从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到鬓角斑白的庄稼汉,一个个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但他们的眼睛里,燃烧着同一种火焰。
那是仇恨的火焰,也是希望的火焰。
“俺要当兵!俺叫王二柱,俺们村,被鬼子屠了,就剩下俺一个!俺要给全村老少爷们报仇!”一个壮汉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鲜血淋漓。
“俺也是!俺爹娘都死在了鬼子刺刀底下!”
“收下我吧!只要能打鬼子,干啥都行!”
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赵刚亲自坐镇招兵处,看着眼前这悲壮的一幕,一颗心沉甸甸的。
每一个前来参军的百姓背后,都有一部血泪史。
沈征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脸上还带着稚气,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沈旅长!”
少年“扑通”一声跪在沈征面前。
沈征认出了他。
小豆子。那个当初为了给爹娘报仇,把鬼子引向雷区的孩子。
“这里不收娃娃兵。”沈征的语气很平淡。
“我不小了!”小豆-子挺起胸膛,大声喊道,“我能扛枪!沈旅长,让我参军吧!我想当兵!我想当像你一样的英雄!”
“英雄?”沈征看着他,忽然问道,“你觉得,什么是英雄?”
小豆子愣住了,想了想,说道:“英雄,就是能杀很多很多鬼子的人!就像你,把鬼子打得屁滚尿流!”
沈征摇了摇头。
他蹲下身,与小豆子平视,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
“杀鬼子,是本分,不是全部。”
“小豆子,我问你,一把枪,一次能打死几个鬼子?”
“一个!”
“那如果,我有一份情报,能提前知道鬼子一个联队的动向,让我们的主力部队设下埋伏,能消灭多少鬼子?”
小豆子张大了嘴,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沈征拍了拍他的肩膀。
“英雄,不只是冲在最前面杀人最多的那个。有时候,一个准确的情报,一道及时的命令,能救下的人,比一个团在正面战场上杀的敌人还多。”
“我让你去一个地方,那里不用你扛枪杀敌,但比任何一个战场都重要。你,敢不敢去?”
小豆子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用力地点头:“敢!沈旅长,你说去哪,我就去哪!”
“去通讯连。”沈征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静,“从今天起,你就是一名通讯兵。学习收发电报,学习架设线路。我要你,成为我最灵敏的耳朵,最敏锐的眼睛。”
“是!保证完成任务!”
小豆子猛地站起,学着战士们的样子,敬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军礼,脸上洋溢着无比的骄傲。
看着少年奔向通讯连的背影,赵刚走到沈征身边,感叹道:“你这是给他种下了一颗种子。”
“是给我们‘华夏利剑’,种下一颗未来的种子。”
沈征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声音低沉而有力。
“老赵,筛选要严。身体是基础,但脑子和觉悟,更重要。我不要一群只知道报私仇的莽夫,我要的,是一支听党指挥,能打胜仗,而且懂得为什么要打仗的现代化军队!”
“明白!”
短短数日,“华夏利剑”旅的编制,如同吹气球般壮大。
从最初的几百人,迅速扩充到了三千、四千……直逼五千人的满编规模。
崭新的营房拔地而起,操场上新兵的操练声震天动地。
兵工厂的炉火昼夜不息,一辆辆改装卡车和摩托车,源源不断地驶出。
整个根据地,都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然而,看着这欣欣向荣的一切,沈征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
他站在旅部最高的了望塔上,目光越过喧闹的营地,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那里,是太原。
他知道,冈村宁次那张复仇的大网,已经张开。
一场史无前例的血战,即将到来。
他对着身边刚刚赶来的赵刚,沉声说道。
“兵,是有了。”
“但现在,他们还只是一块块生铁。”
“接下来,我要亲自掌锤,把他们,锻造成一把能斩断冈村宁次脊梁骨的……华夏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