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搭乘最早航班飞往墨西哥。
抵达巴哈制片厂时已是凌晨三点。
这里的海风大得能将人掀翻。李衡刚下车,鞋底一脚踩进泥里,溅起一团带着油污的脏水。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混着柴油味,呛得他眉头一皱。
远处探照灯光白得晃眼。
水箱边聚着一群人,却无人说话,只有咳嗽声与救护车警笛交织。帐篷旁几个群演裹着厚衣蹲在地上喝热水,眼神呆滞。
墨西哥制片人何塞气喘吁吁跑过来:“李先生,您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情况控制住了吗?”李衡盯着他,语气冰冷。
何塞的笑容瞬间僵硬:“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气温突然下降,我……”
“水温多少?”
“十八度……也许更低。”
李衡没再理会,径直走向那口巨大的水箱。越靠近寒意越重。他蹲下身,将手探入水中。
冰冷刺骨。
他甩掉水珠,抬眼看向何塞:“这种水温,你们是在拍戏还是杀人?”
何塞脸色煞白:“锅炉一直在烧着,可能是设备功率……”
“先带我去见卡梅隆。”李衡抬手打断。
监视器帐篷紧邻水箱。帆布缝隙透出白炽灯光,夹杂着嘶吼声。
“我不管他们冷不冷!”卡梅隆嗓音嘶哑,“我要真实的恐惧感,不是演出来那种打摆子的镜头!”
李衡掀开帘子,烟味扑面而来。
卡梅隆在里面踱步,头发凌乱,叼着半截雪茄,颈侧青筋暴起。
屏幕上循环播放着一段镜头:演员们在冰冷的水中挣扎,表情僵硬。
帐篷的角落,凯瑟琳·泽塔-琼斯裹着羽绒服蜷在椅上。发丝湿露露,脸色苍白,捧着保温杯的手微微颤抖。
李衡走过去,拿了条毛巾递给她:“头发再擦擦,别着凉了。”
她怔了怔接过,轻声道:“谢谢。”
卡梅隆冷眼瞥来:“是新线让你来的?你别白费口舌了,我是不会停工的。”
“我不是来让你停工的。”李衡看向屏幕,“我来处理问题的。”
“现在锅炉坏了。”卡梅隆烦躁挥手,“烧了四小时只升了两度。我缺的是时间,不是暖气。”
“采购单呢?”
“在凡斯那家伙手里。昨天出事后,他人就没影。”
李衡转头看向何塞。
何塞避开他的视线,硬挤出笑:“我们已经在联系维修人……”
李衡打断他:“你先别联系。先带我去看看锅炉。”
“李,现在查这个没意义,”卡梅隆忍不住吼,“只要演员还撑得住,我们就得继续拍摄!”
李衡指着角落的泽塔-琼斯:“你觉得她还能撑多久?你想第二天看到的是演员还是尸体?”
帐篷里一下安静。
卡梅隆看了她一眼,包着羽绒服全身在抖。
过了几秒,他一拳砸在桌上:“行,停机!”
李衡转过头:“通知所有人,今晚收工。明天中午前,不许任何人下水。”
卡梅隆还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坐了回去。
李衡走到门口,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泽塔-琼斯:“我先送你回去吧。”
她抬起头看了李衡一眼,轻轻点头。
外面泥泞得厉害,两人走得很慢。
泽塔-琼斯靠着他,身子还在发抖。
“其实锅炉一直在响,”她低声说,“像拖拉机一样,震得水都在抖。可水一点都不热。”
李衡停下脚步:“声音很大?”
“挺大的。我都以为要炸锅了呢。”
“其他人没注意到吗?”
“何塞检查过,说一切正常。”
李衡没再问,只是“嗯”了一声,表情变得冷。
他又向泽塔-琼斯了解了一些最近片场发生的事,李衡越听眉头皱的越深。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房车前。
“早点休息。”
她上了台阶,忽然转头:“李,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问题?”
“当然。”
“你知道这戏有多少人指着开工吃饭?”
李衡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更要好好查查。”
说完,他转身离开。
他没直接去锅炉房。
走出几步,掏出手机,拨通了班德的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劳伦斯,现在是洛杉矶几点?”
“四点,你让我再睡两小时行不行?”
“查一家叫‘北方工业供暖’的墨西哥公司,再查凡斯,有没有亲戚在那边。”
班德在那头打了个哈欠:“出什么事了?供暖设备有问题吗?”
“我怀疑有人在赚黑心钱。”
李衡抬头,看着远处那个冒着黑烟的锅炉房,眼神一点点冷下去。
“天亮前,把结果发我邮箱。”
挂断电话,他看到何塞正鬼鬼祟祟的往外溜。
“嘿,等一下。”李衡叫住他。
何塞的动作僵住。
李衡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锅炉房,又转头看向何塞:“那台锅炉,你们买的时候多少钱?”
何塞犹豫了下,眼神飘闪:“十二万……美元。”
“十二万?”李衡冷笑,“真便宜。”
他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下脚步。
“锅炉房钥匙给我。还有……”
他盯着何塞,神情带着一丝狠厉,“明天你最好给我找到凡思,不然就由你来解释一下,这十二万美元的锅炉,为什么连基本的供暖都做不到。”
何塞嘴角抽了一下,低声应道:“是,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