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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论蜀国灭亡的根本原因 > 第331章 蜀地困局:从根基松动到国运倾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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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蜀地困局:从根基松动到国运倾颓

成都的雨,总带着一股化不开的湿意。

建兴十三年的秋末,这场雨已经连绵下了半月。丞相府的廊下积着水,青石板被泡得发亮,倒映着檐角低垂的铜铃,风一吹就发出沉闷的响声。姜维立在阶前,看着庭院里被雨水打蔫的秋菊,眉头拧成了疙瘩。案头摊着的是南中各郡的粮草账目,墨迹被他指腹蹭得发花,那串触目惊心的数字却愈发清晰——今年南中贡粮较去年锐减三成,而转运途中的损耗,竟比粮谷本身还多了两成。

“伯约,南中督邮刚到,说牂牁郡的彝族部落又扣了粮队。”副将廖化掀帘而入,身上的蓑衣淌着水,“太守派去交涉的功曹,至今没回来。”

姜维猛地转身,案上的烛火被带起的风晃得直跳。他手指重重叩在账册上:“建宁、越巂、牂牁,三郡今年已有七次扣粮。丞相在时,南中哪敢如此?”

廖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声音沉得像灌了铅:“丞相在时,南中渠帅见了汉人官吏,得先在帐外候一个时辰。可如今……”他顿了顿,“上个月永昌郡的吕凯太守病逝,朝廷派去接任的是诸葛长史的内侄,到任不足三月,就把当地豪族的女儿强纳为妾,现在整个永昌都在传,‘汉官如虎,甚于孟获’。”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姜维想起建兴三年,他随丞相南征,亲眼见丞相在泸水边与孟获对饮,将缴获的耕牛分还给彝族部落。那时南中百姓唱的歌谣,是“五月渡泸,深入不毛,丞相来兮,禾苗满坡”。不过十年,怎么就变成了“汉官至兮,鸡犬不宁”?

他抓起账册往怀里一揣,大步走向内堂:“备马,去见陛下。”

永安宫的偏殿里,后主刘禅正对着一盘荔枝出神。黄门宦官捧着新制的锦缎,轻声念叨着成都织锦坊的新花样:“陛下您看这匹‘流云纹’,是用南中进贡的木棉线织的,摸上去比丝绸还软和……”

“软和有什么用?”刘禅捻起一颗荔枝,剥了皮往嘴里送,“去年丞相在时,锦缎能换十万石粮草。今年呢?魏人说咱们的锦缎掺了麻,压了三成价。”

宦官脸上的笑僵了僵,赶紧换了话头:“陛下,光禄大夫谯周先生来了,说有要事启奏。”

谯周拄着拐杖进来时,袍角还沾着泥点。他刚在殿中站定,就直挺挺跪了下去:“陛下,臣请罢黜南中诸郡的汉人太守,改用当地渠帅任职。”

刘禅把荔枝核吐在碟子里,皱起眉:“谯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南中是大汉疆土,不用汉人太守,难道要让那些蛮夷自己管自己?”

“陛下可知,南中百姓为何反?”谯周抬起头,花白的胡子微微颤抖,“建宁太守霍弋,为建府衙,强征三千壮丁,累死的就有百余人。越巂太守张嶷,把彝族的盐井收归官府,百姓无盐可食,只能用粮食去换,一斗粮换一勺盐啊!”

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双手捧过头顶:“这是南中各郡的百姓联名状,臣数了数,足有两千三百人画了押。他们说,只要朝廷撤换汉官,愿每年多缴一成贡粮。”

刘禅的目光落在那卷竹简上,又移开了。他记得小时候,丞相总说“南中安则蜀汉安”。可现在,那些曾经对丞相感恩戴德的百姓,怎么就变成了要逼朝廷撤官的“反民”?

“陛下!”姜维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他掀帘而入,身上还带着雨水的寒气,“万万不可!南中乃天府之屏障,若用蛮夷为太守,一旦魏人来攻,他们倒戈相向怎么办?”

谯周转过身,冷冷看着姜维:“姜将军常年北伐,可知南中百姓的苦?去年北伐,您从南中调了五千士兵,回来的不足两千。今年又要征调三千,那些部落的青壮快被抽光了,再逼下去,不等魏人来攻,南中先反了!”

“你!”姜维气得手按在剑柄上,“谯先生身为汉臣,竟敢长他人志气!”

“我是为大汉续命!”谯周猛地站起身,拐杖在地上顿得“笃笃”响,“自丞相去世,五年间,您北伐四次,耗粮三十万石,损兵五万。如今府库空虚,百姓家中无隔夜之粮,再这么打下去,不用魏人动手,咱们自己就垮了!”

刘禅看着争吵的两人,突然觉得头疼。他想起上个月,中常侍黄皓说,成都的米价已经涨到一百钱一石,不少百姓拿着家里的锦缎去换米,却被粮商拒之门外,说“汉锦不如魏锦值钱”。那时他还不信,现在听谯周这么一说,心里竟有些发慌。

“都别吵了。”他挥了挥手,“南中太守的事,容后再议。姜将军,你先回去吧,北伐的事……也缓一缓。”

姜维愣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丞相的遗志,想说汉中的防线,可看着刘禅躲闪的眼神,那些话突然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走出永安宫时,雨还在下。姜维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忽然想起建兴十二年的秋天,丞相在五丈原临终前,拉着他的手说:“伯约,蜀汉的根基,不在北伐,而在蜀地百姓。若百姓离心,纵有百万雄师,也守不住这江山。”

那时他以为,丞相是担心他急功近利。现在他才明白,丞相怕的,是这蜀地的根基,正在被一点点蛀空。

南中的粮,收不上来了。成都的锦,卖不出价了。北伐的兵,征不到了。就连陛下,也开始对着荔枝发愁,忘了丞相祠堂里那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楹联。

姜维牵着马,一步步走在雨里。泥水溅湿了他的战袍,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他知道,谯周说的是对的,再这么下去,蜀汉真的要完了。可他又不甘心,不甘心丞相毕生心血,就这么付诸东流。

远处的城墙上,哨兵的梆子声敲了三下,沉闷的响声在雨幕中扩散开,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蜀人的心上。

夜幕降临,成都的雨还没有停的意思。南中方向,隐隐传来几声部族的号角,在雨声中若有若无。谯周回到家中,把南中百姓的联名状放在案上,对着窗外的雨叹了口气。他知道,撤换汉官只是权宜之计,蜀地的困局,从来都不是几个太守能造成的。

从刘备入蜀开始,蜀汉就始终面临着一个无解的难题:外来的统治集团与本地士族的矛盾。刘备带来的荆州集团,占据着朝廷要职,而蜀地本土的世家大族,却被排挤在权力核心之外。诸葛亮在世时,靠着个人威望和“依法治国”的策略,勉强维持着平衡。可他一去世,荆州集团后继无人,本土士族便开始蠢蠢欲动。

就像现在,黄门宦官把持朝政,他们多是蜀地本土人;谯周自己,也是蜀地大儒,他的学生遍布益州;就连那些在南中作威作福的汉官,不少都是靠着本土士族的关系才得以任职。

谯周拿起笔,在竹简上写下:“蜀之亡,非亡于魏,亡于内外离心。”写完,他又觉得不妥,把竹简扔进了火盆。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着他苍老的脸,不知是悲是喜。

永安宫里,刘禅已经睡下了。黄皓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往炉子里添了块香料。这香料是从吴地买来的,据说能安神。可他看着陛下皱着的眉头,知道这香料也没用。陛下心里装着事,装着那些他看不懂的账册,装着那些吵吵嚷嚷的大臣,装着那片越来越难管的南中。

黄皓轻轻退了出去,走到宫门口,看见姜维还站在雨里,像一尊石像。他摇了摇头,心里想:姜将军啊姜将军,你以为守住了祁山,就能守住蜀汉吗?这成都城里的人心,早就散了。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像是在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奏响一曲挽歌。没有人知道,这场雨过后,蜀汉的太阳,还能不能照常升起。

南中的山谷里,彝族部落的篝火亮了起来。渠帅孟获的儿子孟虬,正对着篝火里的烤羊发呆。他想起小时候,那个叫诸葛亮的汉人丞相,曾摸着他的头说:“等你长大了,咱们一起种稻子,再也不打仗。”可现在,汉人官吏抢走了他们的盐井,征走了他们的粮食,还杀了他的弟弟。

“渠帅,”一个年轻的彝族汉子递过来一碗酒,“汉人的粮队还扣在寨子里,他们说,再不放人,就要派兵来打了。”

孟虬把酒一饮而尽,摔碎了陶碗:“打就打!咱们彝族汉子,不怕死!”

篝火映着他愤怒的脸,也映着周围族人同样愤怒的眼神。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愤怒,正在为千里之外的一场亡国之祸,添上最后一把柴。

成都的雨,还在下。这场雨,仿佛要把整个蜀地都泡透,泡软,直到那看似坚固的根基,彻底崩塌。而在那崩塌的声响中,蜀汉的国运,正一点点走向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