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的边缘“浅滩”,远非其名那般温和平静。这里是由无数时空碎片、世界残骸、凝固的法则乱流以及被海眼伟力碾碎又重组的神秘物质,犬牙交错地堆叠而成的一片广袤而破碎的“陆地”。地面并非坚实土壤,而是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时而坚硬如神铁,时而柔软似流沙,偶尔还会毫无征兆地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喷涌出足以腐蚀圣器的混沌气流或是扭曲时空的乱流。
天空是永恒的灰暗,被上方缓缓旋转、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所笼罩。漩涡投下的并非光明,而是一种令人心神压抑的昏沉光影,将万事万物都染上一层破败与终结的色彩。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归墟道韵”,那是一种包容万有又终结万有的矛盾气息,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外来者的道基与神魂,唯有对自身大道有着绝对自信与掌控的存在,方能在此长久立足。
独孤冷与皇甫雪立于浅滩边缘,太初领域与归元守护自然流转,将周遭恶劣的环境与无处不在的侵蚀之力隔绝在外。两人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这片危机四伏又充满机遇的奇异之地。
浅滩之上,并非空无一物。除了远处那座半沉半浮的残破巨城,各处还散布着一些相对“安全”的区域——或许是被某种强大力量暂时稳固的空间,或许是有天然屏障的残骸高地。而这些区域,此刻正被数股截然不同的势力所占据。
东北方,一片由晶莹剔透、仿佛永恒不化的玄冰构筑的高台上,盘坐着三道身影。 他们皆身着素白长袍,眉心有冰晶纹路,周身散发着纯净到极致、却又带着绝对孤高与寒冷的意蕴。并非圣光那种霸道的净化,而是另一种源于冰雪本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绝对冰洁”。他们的气息与皇甫雪的冰凰之力隐隐有所呼应,却又截然不同,更加纯粹,更加……不近人情。似乎是某个专修极寒之道的高等世界的来客。
西南角,一座半截插入地面的巨大金属飞船残骸旁,聚集着七八个“人”。 他们身形与人类似,但皮肤泛着金属光泽,瞳孔中流淌着数据流光,周身缠绕着精密的能量回路与无形的力场。他们沉默寡言,行动间带着一种绝对的精准与高效,正在利用各种奇特的仪器扫描、分析着周围的环境与法则。科技与个体修炼完美结合,代表着另一种文明形态的巅峰。
东南方,一片被朦胧星辉笼罩的奇异花园中, 隐约可见几道飘渺的身影。他们似乎并非纯粹的物质生命,形态在虚实之间转换,时而如优雅的精灵,时而如璀璨的星云。他们低声吟唱着古老而玄奥的歌谣,音调中蕴含着安抚混乱、梳理法则的力量,竟能稍稍平复浅滩上暴躁的时空乱流。这似乎是某种精神体或元素生命高度凝聚的文明代表。
而最让独孤冷和皇甫雪在意的,是西北方向,靠近那座残破巨城入口处的一片区域。 那里笼罩着一层黯淡却坚韧的金色光晕,光晕之中,隐约可见数名身着破损白金神袍的身影,他们气息有些萎靡,似乎受过重创,但眼神依旧锐利,带着圣域特有的傲慢与审视,正警惕地打量着新出现的独孤冷二人。正是圣域派往此地的先遣人员!而且,从他们占据的位置和状态看,似乎比双圣更早抵达,并且可能与巨城中的某些存在或危险发生过冲突。
除此之外,浅滩上还有一些独行的、气息或诡异或强大的身影,蛰伏在阴影或残骸之中,冷冷地观察着一切。
独孤冷与皇甫雪的到来,显然打破了此地微妙的平衡。数道蕴含着探究、警惕、乃至不善意味的神念,毫不掩饰地扫过二人。
尤其是圣域的那几人,目光如同刀子般锋利,其中一名看似为首、额头有一道新鲜疤痕的中年男子,更是毫不客气地冷声开口,声音通过神念震荡传来:“此界气息……哼,没想到你们这两个下界异端,竟也能找到此处?倒是省了本座日后清理门户的功夫!”
此人气息赫然达到了超凡后期,虽不及卡萨雷斯那般逼近圣阶,但也颇为强横,显然在圣域中也非寻常角色。
“圣域的走狗,倒是阴魂不散。”皇甫雪淡漠回应,冰蓝色的眸子扫过对方,如同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
“牙尖嘴利!此地非你等下界,没有天地助力,看你们还能嚣张几时!”那圣域头领眼中杀机一闪,却并未立刻动手,显然对此地环境和其他势力有所顾忌。
“聒噪。”
独孤冷只是淡淡吐出两字,甚至未曾看向圣域几人。他目光落在远处那座残破巨城上,尤其是那道断裂的、由万道光芒丝线构成的光桥。在他的太初感知中,那座巨城本身就像一个巨大的“锁”,而光桥便是“钥匙”的一部分。无数驳杂而强大的道韵与法则痕迹残留在城墙与光桥断裂处,诉说着久远前的辉煌与惨烈大战。
“雪儿,感觉到了吗?”独孤冷传音道,“那座城,还有那光桥……与源核印记的共鸣最为强烈。尤其是光桥断裂处,似乎……残留着一丝熟悉的剑气?”
皇甫雪凝神感应,片刻后,冰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确实……那剑气虽极其微渺,且被归墟之力侵蚀得几乎消散,但其本质……竟与你我的太初、混沌,有三分神似?不,更古老,更……悲壮?”
就在两人暗中交流之际,那占据玄冰高台的极寒世界来客中,为首一名白发垂肩、面容俊美如冰雕的男子,忽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眸是纯粹的冰蓝色,毫无情感波动,目光径直落在皇甫雪身上,以一种空灵冰冷的语调直接问道:“汝身负至高冰洁道韵,却混杂异种混沌……来自何方世界?可愿皈依‘永霜星庭’,摒弃杂质,追求冰道至纯?”
这话语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与理所当然,仿佛皈依他的星庭是天大的恩赐。
皇甫雪闻言,只是微微蹙眉,懒得回应。她的混沌冰凰之道,包容并蓄,自成一体,岂会去追求什么“至纯”?那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狭隘。
另一边,那群科技文明的金属人似乎完成了某段扫描,其中一名胸口有蓝色晶核闪烁的个体,转头看向独孤冷,发出毫无波澜的电子合成音:“检测到超高能级未知法则波动,定义权限异常。个体编号,报备。遵循《泛维度观测守则》第7条款,予以初步接触。”
同时,星辉花园中的飘渺身影们也停止了吟唱,好奇地“望”了过来,他们的意念如同微风拂过:“新来的旅者……你们的‘旋律’,很特别,充满了矛盾与生机……愿意加入我们的‘协奏’吗?”
一时间,双圣二人刚踏足这归墟浅滩,便成了多方势力瞩目的焦点。有敌视,有招揽,有探究。
独孤冷神色平静,对各方投来的目光与意念视若无睹。他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太初“无始”领域微微扩张,一股“我即规则,万法不侵”的淡漠意蕴弥漫开来,虽未主动攻击,却将那些试探性的神念与意念悄然排斥在外。
“我等来此,只为追寻大道本真,探查归墟之秘。”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浅滩上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无意与任何一方为敌,但若有人阻我道途……”
他顿了顿,目光淡淡地扫过圣域众人、冰庭来客以及其他方向,无名剑胚在背后发出一声低沉却穿透灵魂的轻鸣。
“……便是我剑下亡魂。”
霸道,直接,毫无转圜余地!
此言一出,浅滩上的气氛骤然凝固。各方势力看向独孤冷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凝重与审视。这个新来的“下界”修士,似乎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强硬与……危险。
皇甫雪立于独孤冷身侧,唇角微弯,周身归元守护光华流转,冰凰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无声地支持着夫君的宣言。
万界浅滩,群雄环伺。双圣的到来,无疑将在此地掀起新的波澜。而那残破巨城与断裂光桥的秘密,也将在各方的博弈与探寻中,逐渐揭开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