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手里的任务卷轴差点掉在地上。
不是因为它多重，而是上面那行字烫得他指尖发麻。
“修改天道规则……勤能补拙？”他喃喃念出，声音干涩，像被砂纸磨过。抬头看向半空中那巨大的神魔光幕，光幕上“终极任务”四个字金光闪闪，却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恶意。
玄尘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抢过卷轴，眯着眼凑近了看，鼻尖几乎要戳破纸面。半晌，他倒抽一口冷气，手指哆嗦着指向那行字。
“勤能补拙？这、这是天道根基！动这玩意儿跟拆房梁有什幺区别？房子塌了砸死谁？”他痛心疾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灵石随着规则崩塌灰飞烟灭，那可是他的命根子，“这哪是任务，这是催命符！神魔这帮杀千刀的，是想让我们死无全尸啊！”
玲珑正抱着一袋刚用厄运狗尾草换来的灵果啃得欢，闻言凑过脑袋，油乎乎的手指戳了戳卷轴。
“勤能补拙？什么意思？是说不让吃饭才能补脑子吗？那不行！”她腮帮子鼓鼓囊囊，眉头皱起，显然认为这条规则严重侵犯了她的核心利益，“谁定的破规则！改！必须改！”
一旁的吐槽仙剑嗡嗡震颤，剑灵那独有的尖细嗓音直接在众人脑海响起：
“嚯！神魔导演组终于图穷匕见了是吧？嫌咱们之前的直播掀桌不够刺激，直接递铲子让咱们刨他们家祖坟？勤能补拙？这玩意儿就跟说‘努力就能成功’一样，听着好听，实则是最大的谎言！是给那些卷王打鸡血、让他们往死里修炼然后爆体而亡的毒鸡汤！林凡，你这厄运灵根，生来就是打这种‘勤奋’脸的存在！”
林凡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卷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下，又一下，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他想起自己那怎么努力都炸炉的炼器经历，想起走路必踩狗屎的日常，想起无数次因为“厄运”而被判定为“不勤”、“不努力”的时刻。
这条规则，像一把无形的尺子，丈量着每一个修士的价值，也丈量着他的“不正常”。
一股混杂着愤怒、荒谬和一丝……被戳中痛处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指尖的麻痹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决绝。
苏清月悄悄靠近，温婉的脸上写满担忧，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林凡回头，看到她清澈眸子里映出的自己——眉头紧锁，嘴角却抿成一条倔强的线。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腾的心绪，却吸进了空气中弥漫的、由神魔光幕散发出的压迫感。
“奖励……许一个真正的愿望。”他低声念出任务奖励，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失败惩罚……抹杀所有参赛者。”
最后几个字像冰锥，刺得在场所有人一个激灵。
玄尘子跳了起来。
“所有参赛者？！包括我们？！还包括那些被我们救出来的‘演员’？！”他气得胡子都在抖，“绑架！这是赤裸裸的绑架！林凡，这活儿不能接！这就是个坑，跳下去就上不来了！”
玲珑也忘了吃灵果，瞪大了眼睛。
“所有？那我刚收的小猫妖部下们也要被抹掉？”她身上开始冒出丝丝危险的妖气，“敢动我的零食……不是，敢动我的部下！我跟他们拼了！”
剑灵冷笑连连。
“拼？拿什么拼？人家掌握规则制定权！现在给了咱们一个‘修改’的机会，虽然是刀尖上跳舞，但总比直接被规则碾死强！林凡，这像是冲你来的。你的厄运，是这条规则最大的bUG。”
林凡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师尊抠搜却一次次为他散财的背影；玲珑从傲娇公主到并肩作战的伙伴；苏清月默默递来的平安符；罗大那憨厚却无比可靠的草鞋；还有那些在喵喵源、在厄运管理局，因为“摆烂”而露出真心笑容的面孔……
一条冰冷的规则，就想判定这一切的努力（哪怕是摆烂式的努力）毫无价值？就想轻易抹去？
去他天道的老母！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那点因为任务艰巨而产生的恍惚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亮光。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豁出去的疯狂与冷静交织的神情。
“接。”林凡吐出一个字，斩钉截铁。
“你疯了？！”玄尘子惨叫一声，扑上来就想摸他额头，“徒儿！冷静！想想债务！想想咱们刚有起色的管理局！想想……”
“就是因为想，才必须接。”林凡打断他，目光扫过众人，“不接，现在就被抹杀。接了，还有一线生机，还能……真正砸烂这该死的规则。”
他拿起卷轴，手指用力，几乎要将它捏变形。
“勤能补拙？我偏要让它‘补’不成！”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厄运气息的、近乎邪气的弧度，“不是让我们修改吗？好啊，那就改个大的。”
他看向玄尘子。
“师尊，你精通各种偏门阵法，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看’到天道的运行规则？就像……看代码一样？”
玄尘子一愣，下意识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
“代码？呃……你是说……天道纹路？法则轨迹？这东西虚无缥缈，只有上古传闻中有大能能窥探一二……等等！”他猛地一拍大腿（拍疼了自己，龇牙咧嘴），“《五年修仙三年模拟》！那本破书！里面好像有一页鬼画符，我当年还以为是印刷错误，现在想来，会不会是……”
林凡眼睛一亮。
“剑灵！”
“在呢在呢！”剑灵的声音透着兴奋，“要干活了是吧？本剑灵早就看这破规则不顺眼了！窥探天道是吧？简单！用你的厄运灵根之力灌注我身！厄运，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规则的‘报错’信号！说不定能强行弹出个后台调试窗口！”
“好！”林凡不再犹豫，手握剑柄，体内那混沌厄运体缓缓运转，一股晦涩难言、带着混乱与破坏气息的能量，小心翼翼地注入仙剑。
仙剑顿时光芒大盛，只是那光芒并非清亮剑光，而是一种不断扭曲、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的混沌色。
“啧啧啧……这感觉……像是一口气吃了十斤变质灵石又想吐吐不出来的酸爽……”剑灵一边抱怨，一边将剑尖对准虚空，猛地一划！
嗤啦——
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觉灵魂深处响起一声撕裂的轻响。
眼前的空气，像一块破布被撕开一道口子。口子后面，并非虚无，而是流淌着无数密密麻麻、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奇异符号和线条。它们以无法理解的方式组合、流动、碰撞，构成一个庞大、精密、令人望而生畏的复杂系统。
浩瀚、威严、冰冷。
这就是……天道的“源代码”？
玄尘子看得头晕眼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眼、眼睛要瞎了……这比看账本还累……”
玲珑好奇地探头，只看了一眼就捂住脑袋。
“晕……像是一万只蜜蜂在脑子里跳舞……”
苏清月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前的玉佩，玉佩散发出微弱的清凉气息，帮她抵御着那股直击神魂的压迫感。
唯有林凡，瞳孔中倒映着那无尽流淌的金色符号，厄运灵根与这规则海洋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共鸣。他感觉不到威严，只感觉到……无数的“漏洞”和“不和谐”。
就像一台看似完美的机器，内部却充满了摩擦、错误和即将断裂的弦。
他集中精神，在那浩瀚的符号海洋中艰难地搜寻。
勤……能……补……拙……
这四个字对应的规则节点，在哪里？
找到了！
那是一个由无数“激励”、“循环”、“判定”符号紧密缠绕形成的复杂结构。它像一颗强力心脏，不断泵出“勤奋即有回报”的能量，流遍整个天道系统，滋养着“卷”，也无情地鞭挞着“懒”。
林凡能感觉到，这条规则散发出的强大吸力，仿佛要将所有修士的“努力”都吸入其中，转化为维持系统运转的燃料。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那规则节点。
如何修改？
强行破坏？恐怕会引起整个天道系统的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那么……注入变量？一个让“勤”不一定能“补拙”的变量？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调动起混沌厄运体的全部力量，不是去破坏，而是像最精密的刻刀，小心翼翼地在那个复杂的规则节点旁边，镌刻下一条全新的、极其细微的“注释”符号。
这条“注释”的内容，简单而粗暴：
【效果触发概率，附加随机参数“林凡当前心情指数”。】
刻完最后一笔，林凡感觉灵魂力量几乎被抽空，眼前一黑，差点栽倒。苏清月及时扶住了他。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天道源代码海洋剧烈震颤起来！
那条代表“勤能补拙”的规则节点，光芒急速闪烁，变得极不稳定。它试图按照原有逻辑运行，却被那条微不足道的“注释”强行干扰，输出结果开始变得……混沌不清。
外界，诸天万界的修士，无论正在闭关苦修，还是在秘境搏杀，都心有所感，愕然抬头。
一些正在“勤奋”修炼的卷王修士，惊恐地发现，自己运转了无数个周天的灵力，突然……停滞了，或者……拐了个弯，差点走火入魔。
而一些正在晒太阳、摸鱼的摆烂修士，却莫名其妙地感觉灵气自动往身体里钻，修为竟然……涨了一丝？
天地间，那套运行了无数年的、铁一般的“勤奋-收益”逻辑，第一次出现了显而易见的……bUG。
神魔光幕上，“终极任务”的字样疯狂闪烁，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光幕背后，隐约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和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林凡在苏清月的搀扶下，勉强站稳，看着那混乱的天道源代码和外面隐约传来的骚动，苍白的脸上，缓缓扯出一个疲惫却极度畅快的笑容。
他对着空无一物、却又仿佛无处不在的神魔导演组，轻声说道：
“不是要改吗？”
“如你所愿。”
“现在，‘勤’还能不能‘补拙’……”
“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