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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州易帜,枣阳传檄而定。金声桓率领的北路军,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切入尚且温吞的荆北局势之中,其势之疾,其锋之锐,让盘踞在襄阳的守军与匆匆自河南边境南下的清军偏师,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襄阳,这座控扼汉水、雄踞南北要冲的千古雄城,此刻正笼罩在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城头之上,“明”字大旗与几面杂色将旗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守军士卒面带惶恐,望着城外远处那连绵起伏、秩序井然的蓝色营垒。更让他们心惊的是汉水江面上,数艘悬挂“黄”字将旗的振明军水师战船,正耀武扬威地巡弋,彻底断绝了襄阳通过水路与外界联系的可能。

襄阳守将王光恩,并非左良玉旧部,而是原明朝郧阳巡抚麾下将领,为人谨慎,颇知兵事。多铎上次南下时,他据城而守,未曾投降,但也未敢出城邀战,算是保住了城池。此刻,他站在巍峨的襄阳城楼上,眉头紧锁,望着城外那支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敌军,心中充满了苦涩与挣扎。

“将军,探马回报,金声桓所部不下两万五千,火器极多,更携有数十门红夷大炮(误将新式炮认作红夷大炮),威力惊人。水师亦已封锁江面,我军……孤立无援矣。”副将在一旁低声禀报,语气中带着绝望。

王光恩沉默不语。他何尝不知形势危殆?南京方面早已自顾不暇,北边来的那支打着清旗号的偏师,人数不过三千,领兵的还是个不知名的甲喇额真,停在樊城一带观望,显然是指望不上的。城内粮草虽尚可支撑数月,但军心士气……他看着那些面有菜色、眼神闪烁的士卒,深知困守孤城,绝非长久之计。

“那金声桓,可曾派人前来?”王光恩问道。

“尚未有正式使者。不过……”副将犹豫了一下,“城内近日流言四起,皆言武昌林大都督推行新政,均田免赋,善待降卒。甚至……甚至有些军士私下议论,说不如……”

“够了!”王光恩厉声打断,脸色铁青。他岂不知军心浮动?但他王家世代受明恩,岂能不战而降?更何况,这“新政”究竟如何,谁又说得准?

就在这时,城外北路军大营,中军帐内,金声桓正与麾下将领及军咨府派来的参谋商议攻城策略。沙盘之上,襄阳城及其周边的山川河流、城防工事标注得清清楚楚。

“襄阳城高池深,素有‘铁打的襄阳’之称,强攻伤亡必大。”一名参谋指着沙盘道,“尤其其东北角的夫人城,与主城互为犄角,防御坚固。且汉水环绕,水势湍急,不利于我大军展开。”

金声桓凝神细看,沉声道:“强攻乃下策。王光恩并非胡守福那等莽夫,其部下也多有能战之兵。我军虽锐,亦不可浪战。”他顿了顿,手指点在樊城的位置,“先打这里!拔掉这颗清虏钉在我眼皮底下的钉子,既可斩断王光恩一丝侥幸,也能震慑襄阳守军,更能练兵!”

众将皆以为然。那支三千人的清军偏师驻扎在樊城,虽然人数不多,但就像喉咙里卡着的一根小刺,不拔不快,而且其存在本身,就是对襄阳守军的一种潜在支持。

计议已定,金声桓留下大部兵力继续围困襄阳,并派出小股部队伴动,做出挖掘地道、准备攻城器械的假象,迷惑王光恩。自己则亲率八千精锐,配属大半炮兵,连夜渡过汉水支流,直扑樊城。

驻守樊城的清军甲喇额真名叫鄂硕,属于满洲镶红旗,勇悍但骄横,并未将眼前的“南蛮”军队放在眼里。见金声桓率军来攻,竟不顾兵力劣势,主动出城列阵,企图凭借满洲骑兵的冲击力一举击溃敌军。

这正中金声桓下怀。

面对嗷嗷叫嚣着冲来的满洲骑兵,振明军阵型岿然不动。前列长枪如林,斜指前方,中排燧发铳手冷静地等待着命令。当骑兵进入百步之内,军官令旗猛地挥下。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爆豆般的铳声连绵响起,硝烟弥漫。冲在最前的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人仰马翻。鄂硕没料到对方的火铳如此犀利,射速如此之快,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就在清军骑兵陷入混乱之际,金声桓早已部署在侧翼的轻型野战炮发出了怒吼。霰弹如同铁扫帚般横扫而过,给予了骑兵毁灭性的打击。

“杀!”金声桓见时机已到,下令步兵全线反击。养精蓄锐已久的振明军士卒,挺着长枪,挥舞着刀盾,如同蓝色的潮水涌向溃散的清军。

鄂硕见势不妙,拨马想逃,却被一阵精准的排铳射落马下,生死不知。主将一倒,清军更是彻底崩溃,被振明军一路追杀,伤亡惨重,只有少数人侥幸逃回樊城,却已是惊弓之鸟,再无战意。

金声桓趁势挥师攻城。失去野战力量保护的樊城,在振明军猛烈的炮火和步兵的突击下,仅仅支撑了半日便被攻破。城内残余清军或被歼灭,或跪地乞降。

樊城大捷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在襄阳城头炸响。王光恩和守城将士亲眼目睹了那支他们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清军偏师,是如何在短短一天之内被摧枯拉朽般歼灭的。振明军展现出的强大火力和严明纪律,深深震撼了每一个人。

当金声桓率得胜之师,押解着俘虏,携带着缴获的清军旗帜,重返襄阳城外,将鄂硕的血衣和将旗射入城内后,襄阳守军的最后一丝斗志,也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王光恩独自在城楼站了一夜,望着城外连绵的灯火和汉水上巡弋的战船,又回头看了看城内惶恐的军民,长长地叹了口气。天快亮时,他召来副将,声音沙哑而疲惫:

“派人……出城吧。去见金声桓,问问……他当日的承诺,是否还作数。”

翌日,襄阳城门缓缓开启。王光恩一身素服,未带兵器,手捧印信兵符,率领城中主要官员和将领,步行出城,向金声桓请降。

兵不血刃,千古雄城襄阳,易主。

金声桓恪守承诺,约束部下,秋毫无犯,并立刻以大都督府名义发布安民告示,宣布在襄阳推行与武昌相同的新政,免除一年钱粮。

站在襄阳城头,眺望着滚滚东去的汉水和广袤的荆襄大地,金声桓心潮澎湃。他知道,拿下襄阳,意味着北伐的战略主动权,已牢牢掌握在了大都督府手中。通往中原的大门,已然洞开。

捷报传回武昌,林慕义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他对陈忠道:“告诉金声桓,稳住襄阳,消化战果。下一步,是该会一会那位躲在郧阳山里的‘老朋友’了。”

荆襄之地的棋局,随着襄阳的归附,进入了全新的阶段。而北伐的锋芒,已然指向了更北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