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82 一十七
下午一点五十，静波市警察局。
江屿依旧穿着那身杏色衬衫和驼色长裤，慵懒散漫的姿态与庄严肃穆的警局格格不入。
明明黑色棒球帽与同色系墨镜遮住了他深邃的鹰眸，宽肩窄腰的高大身形与悍戾痞气的强横气场却始终引人注目。
登记处的男警例行询问，少年淡漠地掀开薄唇，吐出‘李烨阳队长’五个字与今晨加密号码收到的内部编码。
男警的目光在江屿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似乎在确认他身上那股既不完全同于刑警，也不完全同于黑道的独特危险气息，随后才低头确认系统。
电梯上行到八楼，金属门打开后，亲自在一十七号审讯室门前等候的李烨阳队长，见到少年这身打扮，挑了挑眉，“小江，你是来t台走秀的？还是来协助审讯的？”
江屿痞气地勾起唇角，黑瞳里没什么温度，“来见丈母娘的。顺便穿帅点让李队参考看看，方便你们警方下次扫黄打非时，让我当卧底。”
李烨阳被他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少年一眼，“少耍贫！跟我来，先吴熙。”
警局的灯光是毫无温度的冷白，墙壁上张贴的规章制度和警示标语仿佛都是沉默的压力源。
空气凝固得如同能捏出水来，只有脚步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叱喝和桌椅碰撞声在不断回荡。
“吴熙的心理素质极强，非常擅长避重就轻。她承认了违规补课与违规泄题，也承认了2015年深夜进入静波大学数学楼档案室是为了获取西郊湿地公园的地质资料。”
“但对于限位器问题，与王东宇的经济往来，开具违规建筑安全证明，非法修改地质评估报告，以及‘吃回扣’。”
“她都坚称自己只是‘工作出现疏漏’，‘数学评估失误’，‘下属操作不当’，或者“检查产品质量时不够谨慎”。”
“甚至说‘建筑材料本身不涉及用途，结构顾问无法得知对方用途，我出具证明是符合行业流程的’，‘并未参与后续采购安装，对调包行为毫不知情’，非常抱歉但绝非故意。”
“而23年11月5日在709病房对老江说的最后一句‘酒红色西装’，她更是语焉不详，说自己记不清了。”
李队边走边急促地低声交代，“不过，经济犯罪我们已经掌握了足够证据，不会单独听凭吴熙的一面之词。这条线跑不掉，足够申请延长羁押时间了。”
“等审完吴熙，给你戴个手铐换个马甲，再审陈大龙。”
“主要是黑豹还没倒，万一陈大龙真有通天的本事，往外递了消息，你小子就危险了。”
少年漫不经心地抬眼，桀骜又玩味地低笑一声：“警察也怕黑吃黑？”
李烨阳却眉头紧锁，语气凝重：“我已经部署了外围行动，周五晚会负责制造混乱。但负三层的水很深，我们的人也很难完全渗透进去，一切还是要靠你自己。”
“小江，你确定想清楚了？”
静波市刑警大队长当然明白江屿的意思——
黑豹势力范围大，有强力‘保护伞’。
胜了就是静波刑警大队一等功，败了就当黑豹内部拳手黑吃黑。
静波市公安局不会受到任何追责，但......他们会连给少年收尸的机会和理由都没有。
他将只能作为混迹地下拳场的Zeta而亡。
江屿沙哑的嗓音里裹挟着血腥气的痞，墨镜后的眼神却锐利如刀，“李队，我他妈要是个怕死的孬种，三年前压根就没胆踩进黑豹。”
“这条命，能活到现在，已经算血赚。”
“但谁让我答应过我家宝贝......”
少年嗤笑一声，声音轻得像掠过刀锋的风，却带着淬血的寒意，“所以现在真他妈的不能烂在黑豹了。”
“就劳驾李队把外围支持和军火支援都给布置好，到时准备四成奖金打我卡上啊。”
李烨阳被他这混不吝的态度气得想笑，又莫名觉得这小子身上有股让人信服的邪性劲儿。
老刑警重重拍了下江屿的肩膀：“行，那就给我全须全尾地回来！”
少年肩胛骨处的伤口被这一掌拍得轻微闷痛，面上却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痞笑，“啧，李队，”
“您这手劲，再重点就能直接帮我把缝线崩开，省了拆线的麻烦。”
“少废话！我开门了。”
李烨阳按下一十七号审讯室的密码，厚重的铁门发出沉重的开启声，“记住，无论听到什么，控制住情绪。你是来协助调查，不是来寻仇的。”
江屿懒散随意地应了一声，墨镜后的鹰眸却飞快掠过讥诮的寒芒——
他要是想动手，吴熙活不到进公安局。
最关键还是要确认，静波一中优秀教师到底是不是干掉老头子的仇家。
审讯室白炽冷光将端坐在铁椅上的吴熙照得面无血色，她依旧穿着被带走时那身深灰色职业风西装套裙。
女人坐姿优雅端庄，盘发一丝不苟，唯有眼下的青黑和略显苍白的唇色泄露了连夜受审的疲惫。
听到开门声，她平静地抬起头，目光掠过李烨阳，落在随后进来的高大少年身上。
吴熙涂了车厘子色的指甲本能地弯曲了一下，修剪精致的美甲刮过金属桌面，她在轻微的剐蹭声中露出了优雅的微笑，“江同学，看来，老师小看你了。”
江屿随意地拉开椅子坐下，长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摘下的黑色棒球帽，“的确。否则吴沸务600万债务惹来的麻烦，与其找暴龙货色的手下败将打听‘服务’，吴老师不如直接来求我。”
白炽灯刺目的光线映亮吴熙骤然收缩的瞳孔，她保养得宜的脸，第一次在进入静波市警察局后出现了裂痕——
是精心维持的体面被瞬间撕破的仓惶与震怒。
但很快女人脸上那双与吴雾极其相似的鹿瞳中泛起了洞悉一切的精光，她苍白的嘴角甚至勾起嘲弄意味的诡秘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