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81 生门局
午后的阳光透过学生活动室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如同吴雾心中清晰分明的棋局。
沈洲学长在冬河大学准备Imo，但此刻是午休时间，他应该在边喝咖啡边浏览资讯。
因此大概率很快会看到她发送的信息。
青年会先核实妈妈被带走的新闻——这并非秘密，静波本地的教育圈和新闻界恐怕早已暗流涌动。
然后这个温润如玉的优等生应该会立刻回复信息，表示对她的关切，并且以担忧的口吻要求她出示短信。
威胁短信是少女编造的，但结合吴熙目前的处境，可信度极高。
最重要的是，沈洲学长足够聪明。
但凡是聪明人，通常都不会相信绝对的完美。
因此她不会选择p图后发送，倒不是害怕会被谨慎的学长轻易识破，最重要的是吴雾需要一个机会——
证明自己确实很‘害怕’的机会。
学生活动室里挂钟的分针滴答走过两下，少女的手机屏幕亮起，内容果然如她所料：
【沈洲学长】13:19 小雾学妹，消息已看到。首先，确保你自身安全，不要单独行动。
【沈洲学长】13:21 保镖的事情我来为你安排，别害怕。你收到的威胁短信内容，可否截图发给我？
【沈洲学长】13:22 学长帮你查询一下来源。保留证据，后续也方便报警处理。
【沈洲学长】13:24 关于吴老师的事情，我很意外，也很遗憾，希望最终能水落石出。如果有需要，嘉铭建筑的法务团队或许可以提供一些支持。
【沈洲学长】13:25 另外，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江屿学弟知道吗？
吴雾勾起唇瓣，纤细的指尖刻意放慢了打字的速度：
【the mists will dissolve.】13:27 谢谢沈洲学长关心。
【the mists will dissolve.】13:30 对不起学长，短信......我看完太害怕就删掉了……大概就是说限位器的事情没完……两天后晚上算总账......和妈妈的名字……还说知道我在静波一中……知道我......数学竞赛的秘密......
【the mists will dissolve.】13:34 我现在在学校学生会活动室，暂时是安全的，但是周五放学后……我有点不敢一个人回家。
【the mists will dissolve.】13:37 我没有告诉江同学，我担心他会冲动。
【the mists will dissolve.】13:39 沈洲学长如果愿意帮忙就太感谢了，学长放心，我有自己的积蓄可以支付佣金。
少女特意将矛头指向的静波市立医院限位器问题，不仅是吴熙卷入的指控之一；
还是在张阿姨坦白听说过王东宇曾承包医疗建筑采购项目时，江屿漫不经心地表示是嘉铭建筑负责供货给王东宇的。
她是在故意引导沈洲——自己受到的威胁，可能隐含有嘉铭建筑潜在关联的线索。
同时用‘数学竞赛’这个他们的共同把柄，再次暗示双方都知情的吴熙违规泄题事实，增加求助筹码。
并透露出处境艰难，扮演一个受到惊吓的无助学妹，激发青年往常最乐于居高临下施舍的怜悯。
吴雾推断沈洲学长与嘉铭建筑，都不会想在吴熙案这个风口浪尖上节外生枝。
这一次，沈洲的回复稍慢了一些。
【沈洲学长】13:46 情况我了解了。小雾学妹的担忧是正确的，涉及人身安全不能大意。
【沈洲学长】13:48 我马上联系一下安保部门的负责人，嘉铭建筑在静波市应该有合作过的优质安保公司，争取尽快将联系方式发给小雾学妹。
【沈洲学长】13:51 至于费用方面，小雾学妹不必担心，我来处理。你直接对接沟通具体需求和时间就好。
【沈洲学长】13:53 务必注意安全，保持联系。
“真的非常感谢沈洲学长！麻烦你了！但费用是一定要我自己出的，不然太过意不去了。”
少女特意发送出语音信息，再次表示了感谢。
然后吴雾放下手机，沉默地按开会议桌上的空调遥控器。
沈洲学长......
表面上看起来，他和自己，似乎真的有很多共同点。
同样冷静理智，同样精于算计，同样重视前途。
同样喜欢披着优等生的外袍，表现出乐于助人的模样。
同样温和有礼，情商高，人缘好。
同样做人留一线，做事留退路。
可吴雾清楚，自己骨子里藏着绝对偏执的疯狂与倔强，所以会飞蛾扑火般被自由不驯的灵魂所吸引。
而沈洲学长现在就像妈妈一样——
温润表象下是谋定人心后最彻底的精致利己主义，进度有度中是权衡得失后最优雅的妥协。
冷气嘶嘶地吐出白雾，驱散午后的闷热。
吴雾忍不住抬眸，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
去年还能够义正言辞地谴责讥讽吴雾是‘数学神殿偷供品的信徒’的出色学长，如今却在少女拒绝继续做‘数学赝品’时，还劝她‘策略性妥协’。
疼痛让她妥协了，利益让妈妈妥协了，风险让沈洲学长妥协了。
真的只有那个暴烈又骄傲的少年，能够永远桀骜勇敢地走他自己的路。
少女的手轻柔地抚过锁骨项链，彷佛触碰到一团能够烧穿所有规则与桎梏的野火。
江屿，你知道么？
越了解自己，我就越喜欢你。
越多了解你，我也越喜欢你。
从来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么让我着迷。
所以，你走你的荆棘路。
我替你算生门局。
当杨晓畅在午休结束的最后十分钟清点药品时，发现敲门的少女脸上挂着的竟然不是以往乖巧清浅的笑容。
校医室门被推开时带进紫藤花的香气，校医戴着的医用手套悬在半空中：“七班江屿今天早晨来换过药，伤口愈合情况——”
“杨学长。”
学生会主席第一次在静波一中出言打断师长：“您说过想重返急诊科，打算申请下周联合诊疗，重新评估创伤后应激障碍。”
“如果本周五有机会参与重大公共安全事件的现场救援行动，”
“请问您是否有勇气，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23点到睿祺街道冒一次险？”
杨晓畅面无表情地审视着眼前锋芒毕露的乖乖女，左脸疤痕在白炽灯光里振翅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