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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在王二娃脚下延伸,熟悉而又陌生。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损耗尚未完全恢复,但每一步踏出,都比离开木屋时更加沉稳有力。虚空中那点星火随着他的行进,仿佛也汲取着山野间的生机,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摇曳,稳定地提供着那份内敛的暖意,滋养着他枯竭的精神,并缓慢修复着强行催动“意志信标”带来的损伤。

他不再刻意隐藏行踪,但也未放松警惕。“洞察”之力如同无形的触角,以他为中心,覆盖着周围数百米的范围。风吹草动,鸟兽惊飞,空气中任何一丝不和谐的能量涟漪,都清晰地映照在他的感知中。他像一头重回熟悉猎场的头狼,谨慎地评估着环境中的每一分变化。

铁蛋发出的“速归”信号,如同无形的鞭策,让他不敢有片刻停歇。他选择了一条相对快捷但也更为险峻的路线,翻越陡峭的山脊,穿越人迹罕至的密林。渴了饮山泉,饿了便凭借“洞察”之力寻找可食的块茎或捕捉反应稍慢的小型动物,生啖其肉,补充着急剧消耗的体力。

几天后,当他翻过最后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下方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河谷,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其间,两岸分布着一些开垦过的梯田和零散的村落。这里已经进入了根据地相对核心的游击区。

空气中开始出现熟悉的烟火气息,偶尔还能看到远处山腰上升起的、属于自己人的炊烟。王二娃甚至能隐约“听”到更远处传来的、被山风扭曲了的民兵操练的号子声。

他没有直接前往那些村落,而是选择了一处可以俯瞰河谷的高地,潜伏下来。他需要最后确认一下情况。“洞察”之力如同水银泻地,仔细扫描着河谷内的动静。

一切似乎如常。村民们在地里劳作,孩童在溪边嬉戏,巡逻的民兵小队沿着固定的路线行进。但在这种看似平静的表象下,王二娃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细节。

民兵的巡逻路线更加密集,交叉换防的频率也更高。一些关键的路口和制高点上,设置了更多、更隐蔽的了望哨。村民们的神情中,除了往日的淳朴,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警惕。空气中,除了炊烟和泥土的味道,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尚未完全散尽的硝烟味,以及一种……淡淡的、类似消毒药水的气味。

这里,不久前经历过战斗,或者,正在严阵以待。

王二娃的心沉了下去。高桥的压力,果然已经渗透到了这里。

他仔细观察着河谷对岸,通往支队司令部方向的道路。可以看到一些驮着物资的骡马队在一些武装人员的护送下,正在快速行进。偶尔还有骑着马的通讯兵疾驰而过,带起一路烟尘。

是铁蛋带回的情报起了作用,根据地正在加紧备战和转移?

他不再犹豫,从高地潜下,如同融入溪边阴影的一道流风,迅速而无声地向着河谷对岸,支队司令部的大致方向靠拢。

越靠近核心区域,戒备越发森严。明哨暗哨林立,巡逻队的数量和质量也明显提升。王二娃不得不更加小心,将“洞察”之力收敛到极致,只用于规避可能的侦查和机关。他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幽灵,在岗哨的间隙和巡逻的死角中穿梭。

终于,在日落时分,他抵达了支队司令部外围的最后一道警戒线。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山坳,入口处怪石嶙峋,植被茂密,只有一条被巧妙伪装过的小径通往内部。

他停在入口外的一片灌木丛后,没有立刻进入。他能感觉到,入口附近的岩石后和树冠中,至少埋伏着三个暗哨,气息悠长而警惕。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缓缓从灌木丛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破烂不堪、勉强蔽体的衣物,然后迈步,向着入口走去。

他走得很慢,脚步沉稳,刻意发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

“站住!什么人?!”一声低沉的喝问从一块岩石后传来,伴随着拉动机柄的清脆声响。

王二娃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他的目光平静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我,王二娃。”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暮色,带着一种久经沙场淬炼后的沙哑与沉稳。

岩石后沉默了片刻。显然,这个名字,以及这个突然出现的方式,让暗哨感到了极大的震惊和不确定。

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山坳内传来。几个身影快速冲出,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伤疤,正是支队警卫营的营长,也是王二娃的老熟人。

警卫营长冲到近前,借着最后的天光,仔细打量着王二娃。当看清那张虽然消瘦憔悴、却依旧熟悉,尤其是那双深邃如同古井、却又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时,他脸上的震惊化为了激动和难以置信。

“王……王二娃?!真是你小子!你还活着?!”警卫营长声音发颤,上前一步,用力抓住王二娃的肩膀,上下打量着,“老天爷!我们都以为你……”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鹰嘴岩的空袭,特务连近乎全军覆没的消息早已传回,王二娃的名字也被列入了极可能牺牲的名单。

王二娃任由他抓着,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笑意:“阎王爷嫌我碍事,又给踹回来了。”

他的幽默依旧带着冷硬,却让警卫营长眼眶一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他重重拍了拍王二娃的肩膀,随即脸色一肃,“快!跟我去见支队长和政委!铁蛋同志回来后就一直在等你,有紧急情况!”

王二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跟着警卫营长,快步走入山坳。沿途的哨兵看到是他,都纷纷露出惊愕和尊敬的神情,默默让开道路。

山坳深处,依托天然洞穴修建的指挥部内,灯火通明。当王二娃跟在警卫营长身后,踏进那间熟悉的、弥漫着烟草和地图纸张气味的指挥室时,里面正在激烈讨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支队长、政委,还有脸上带着疲惫却眼神锐利的李文轩,以及……猛地从凳子上站起、眼眶瞬间通红的铁蛋,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了门口那个衣衫褴褛、却站得如同青松般笔直的身影上。

空气凝固了。

铁蛋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有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他猛地冲过来,不顾一切地抱住王二娃,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个孩子。

“二娃……二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没死!”他哽咽着,语无伦次。

王二娃任由他抱着,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轻轻拍了拍铁蛋剧烈起伏的后背。他的目光,越过铁蛋的肩膀,与支队长、政委、李文轩震惊而复杂的目光相遇。

支队长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手中的铅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王二娃同志……欢迎归队。”

王二娃轻轻推开情绪激动的铁蛋,挺直胸膛,向着几位首长,敬了一个虽然军装破烂、却依旧标准而有力的军礼。

“报告首长,特务连王二娃,奉命归建!”他的声音平静,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每个人的心中漾开层层波澜。

他没有诉说一路的艰辛,没有提及独自舔伤的孤寂,更没有炫耀新生的力量。所有的苦难与蜕变,都沉淀在他那双愈发深邃的眼眸深处,化为了一种更加令人心悸的沉稳与力量。

刃已归鞘,寒芒内敛。但指挥部内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把曾经折断的尖刀,不仅已被重新锻造,其锋芒,似乎更胜往昔。而他将要面对的,是一场远比鹰嘴岩和溶洞更加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