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被换下的那一刻,凤昭月就知道今日不会太平。
她坐在铜镜前,指尖轻轻压住掌心。火纹还在发烫,像一块烧红的铁片贴在皮肤下。外面锣鼓已经响了三遍,迎亲的队伍等在府门外,只差一声令下。
云娘端着梳子走近,手微微抖了一下。
凤昭月抬眼,在镜中看着她,“出去吧,我自己来。”
云娘低头退下,门关上的瞬间,凤昭月闭上眼,天机眸启动。三息内,她扫过整座院落,街角、屋檐、树后——有三股气运呈黑紫色,正缓缓向主道靠近。
她睁开眼,从发间取下凤凰步摇,轻轻放在妆匣最底层。然后戴上凤冠,金丝绣的凤凰在光下闪了一下,像是要飞起来。
外头传来马蹄声,沉稳有力。
谢陵舟到了。
迎亲队伍出发,十里红妆沿朱雀大街铺开。百姓挤在街道两边,有人抛洒花瓣,有人高喊“皇叔夫人福气深厚”。凤昭月坐在轿中,手指一直贴着袖口暗袋里的火符。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开始。
街边酒楼二楼,一个灰衣人掀开窗缝,手里握着一支短弩。他盯着轿子,手指扣在扳机上。
但没等他动手,一支羽箭从斜巷射出,精准钉入他的手腕。灰衣人闷哼一声,短弩落地。
玄甲军早已埋伏在各处转角,暗影站在屋脊阴影里,收回弓。
轿子继续前行,锣鼓声未停。
突然,前方三人假装摔倒,袖中滑出淬毒飞镖,直扑轿帘。镖尖泛着幽蓝,沾血即死。
凤昭月掌心火纹猛然炽热,她不动声色催动一次异能。火焰从指尖窜出,顺着袖底流到掌心,瞬间将飞镖周围的毒雾焚尽。青烟升起,又被风吹散,没人察觉。
但屋顶有人跃下。
黑衣死士手持钢爪,直扑谢陵舟面门。
谢陵舟早有防备,苍雪剑出鞘,寒光一闪,钢爪断裂。他反手一挑,剑柄撞中对方胸口,那人翻滚落下,被早等在下方的玄甲军按住。
与此同时,两侧巷口冲出数十名江湖贺客。萧寒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前,冷声道:“敢动皇叔大婚,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
天刀盟众人拔刀列阵,与玄甲军形成合围。
剩下的两名刺客还想突围,却被百姓自发围住。有人拿扫帚打,有人扔菜叶砸,场面混乱却充满怒意。
凤昭月掀开轿帘走下,谢陵舟立刻挡在她身前。
“我没事。”她说。
她走到被制伏的刺客面前,蹲下身。那人咬破唇囊,嘴角溢出黑血,临死前冷笑:“你们……逃不过火祭之劫。”
话音未落,头一歪断了气。
凤昭月凝视他的眼睛,天机眸再次启动。三息之内,她看到一片地下空间,中央是残破祭坛,黑凤凰振翅欲起,四周燃着血色火焰。
画面一闪而过。
她站起身,走到谢陵舟身边,低声说:“是玄冥残部,他们想借婚礼血光激活邪阵。”
谢陵舟点头,“加强王府守卫,查城西废弃道观。”
命令立刻传下去。
街道恢复安静,但气氛有些冷。
刚才还欢呼的人群开始后退,有人小声说:“这婚事是不是不吉利?”
凤昭月抬头,看见几个孩子躲在母亲身后,眼神害怕。
她忽然笑了。
转身走向轿子,却没有进去。而是伸出手,拉住谢陵舟的手。
“吉时不等人。”她说,“今日我嫁你,天也不能阻。”
谢陵舟愣了一瞬,随即伸手将她抱起,稳稳放回轿中。
百姓哄笑鼓掌。
“皇叔夫人厉害!”
“这哪是新娘,这是活神仙!”
“凤凰临凡,百邪不侵!”
花瓣再次漫天飞舞,有人把红枣桂圆往轿顶撒,嘴里喊着吉祥话。
凤昭月掀开帘子,朝人群挥手。她的凤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团不灭的火。
谢陵舟骑马走在轿前,手始终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没有放松。
暗影从后方赶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厨房那批人全部控制住了,灰袍人招了,说是有人给银子让他们送刻纹龙凤烛进来。”
谢陵舟冷冷道:“幕后之人没露面。”
“但线索指向城西。”暗影说,“那个废弃道观,十年前曾是玄冥教据点。”
谢陵舟回头看了眼轿子。
凤昭月正靠在软垫上,闭着眼。她的手指仍贴在掌心,火纹的热度还未退。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也一样。
这场婚礼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玄甲军护送队伍继续前行,街边的百姓越聚越多。有人敲锣打鼓重新加入送亲队,有人点燃鞭炮驱邪祈福。
萧寒站在茶楼门口,看着队伍远去。他手里握着那把寒铁匕首,指节发白。
林太医从旁边走过,低声说:“伤不能再拖了。”
萧寒摇头,“等他们拜完堂,我再去治。”
林太医没再说什么,只是留下一个小瓶,“含在舌下,能撑一个时辰。”
萧寒收下。
队伍穿过长街,红绸飘满半空。远处王府大门已清晰可见,灯笼高挂,喜字贴墙。
凤昭月睁开眼,看见谢陵舟的背影。
挺拔,坚定,从未动摇。
她轻声说:“这剧本我熟。”
轿子平稳前行,阳光照在她脸上。
她的手指慢慢松开掌心,火纹的红光渐渐隐去。
可就在轿子拐过最后一个街角时,她忽然抬头。
天空有一只鸟飞过。
黑色的,翅膀极长,不像寻常飞禽。
它掠过王府上空,消失在西边方向。
凤昭月的眼神变了。
她抓住轿帘,声音压得极低:“谢陵舟。”